颜礼走到榻尾要去帮淮宁脱鞋时他浑身一颤,隐隐有些抵触。
起身时见淮宁依旧撑着床榻,藏在龙袍之下的素手微颤,不肯躺下。
颜礼无奈的看着淮宁,知道是自己不走惹得他不自在,只好准备离开:“陛下,您好好休息吧,别再硬撑了。”
直到颜礼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当中,和安快步走进扶他躺下后,淮宁才如释重负的闭上眼。
淮宁皱着眉头。
他感激颜礼的出现。但又讨厌颜礼好像完全能一眼洞穿看透他所有的脆弱。
心下翻腾不停,脑海中择选出一个最优解,淮宁眉间随即舒展开来。
他睁眼,自己一息之间好像感同身受的懂了颜礼。
淮宁不曾去过草原,更不必说带兵打战。
广阔天地,大漠孤烟,似乎边境风光只能沦为对那三人嘉奖的陪衬。
长河落日,他只能大概想象出三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并肩而立,周身只有尘土扬沙,却亦可作诗情画卷。
剑气嚣虹势如破竹,谱写着身前身后未来书卷,共同守护自己家国的坚定模样。
如今一人战死沙场,一人画地为牢。唯有颜礼一人完好无损的站在了他面前。
从前三人形影不离,朝夕相伴。历经千辛万苦,数不尽的出生入死。甚至最后眼睁睁看着昔日挚友死在自己面前他却无能为力。
也许活下来的这个人,才更痛苦。
当淮景对颜礼反复说起淮宁是自己最重要的人时,他就默默把这句话记在心里。
他想要尽可能的对淮宁好。
似乎这样他能感受到自己在履行约定,完成和淮景的承诺。似乎这样他就能多弥补淮景一些,让他九泉之下能够心安。
一切枷锁与不解心结好似烟消云散。
淮宁眼中隐约带了些氤氲水雾。他面色红润几许,心中释怀。胸口松了一瞬,对颜礼也宽容许多。
素月流天,隐隐有月色光泽朦胧浸润他眼下眉梢。淮宁微微侧过身,终于肯沉沉闭上眼。
到底是已入了秋,秋意愈发深浓,凉风渐起。自晨时外头就淅淅沥沥下着小雨,绵密反复却不停。
已近傍晚,天空阴沉,乌云翻滚。雨滴落在青石板铺就的路面之上,地面渐渐湿滑,石板缝隙间的斑驳青苔变得愈发碧绿醒目。
“使臣大人,路面湿滑,您小心脚下。”
和安在前头引路,侧身嘱咐一句。
颜礼脚下略起细碎水珠,身后宫人仔细为他撑着伞。
他抬头望了一眼现下的暗沉天色,原是午后和安就来传了道旨意,说是陛下请他前去殿中,但不知为何却一拖再拖。
颜礼把手伸出伞外,雨滴落在他掌心溅起,似轻起舞步,又很快化作一小滩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