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那些被放在我门前的东西,这一整晚都兵荒马乱的。
登山队的人把农户主人叫了起来,但是对方来到这里一看到现场,只有一瞬间,原本还睡意惺忪的神色马上变成了有些惊恐,随后就把嘴巴闭得紧紧的,不管大家怎么问,都推说不知道。
但我能感觉到,他在一边应付着同队的其他人,一边用眼角余光偷偷地瞄着我,那种眼神看上去又像害怕又像怜悯。
可惜我当时心绪不宁,完全想不起要去质问对方。而之后的第二天,我发现自己受那一吓竟然发起了低烧,更是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卫修然说我要多休息,但我完全不敢再回去我自己的那个房间,所以丁若兰大方的把她的房间让给了我。此时的我已经顾不上对他们的怀疑了,心里还全是后怕的情绪,只能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睡一阵醒一阵。
就是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了房间窗外传来有人吹唢呐的声音,音色呜呜咽咽的,就像是被谁掐住了脖子而发出的杂音,格外的吵人。
“别吹了,烦死了!”
我闭着眼睛,脑子烧得像一团浆糊,本能的张嘴就喊。但是完全没有任何效果,外面的声音不但不减小反而吹的更用力了起来。
我有些愤怒的想要爬起来去看看是谁在这么扰人清静,没想到刚一睁眼,整个人就懵住了,就像是有人打开了我的天灵盖往我的脑子上扣了盆冷水,把我浇的浑身都冒着寒气。
我现在是在哪?
我全身僵硬,只能转着眼珠子打量着四周。
我明明应该躺在丁若兰房间里的床上才对,但现在却穿着一身白娟制成的汉式新娘服,坐在一顶不管是内壁还是窗棂都用白纸糊成惨白惨白颜色的花轿里。花轿中有点颠簸,像是正在被人抬着走,而唢呐的声音则是从轿子外面传进来的。
我的手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身上衣服的衣领,左衽,系带的地方还被打上了死结……反应过来的我顿时牙齿打颤。
这是冥衣!这是冥衣!
我的心里在嘶声力竭的冲自己呐喊,眼底涌上深深的恐惧。
我一声尖叫,只想赶快逃离这个诡异的环境,也不管外面是不是有人,往前一扑就猛地掀开了花轿的白色门帘……
先是明亮的月光落在我的身上,抬眼就看到了一轮圆月,让我恍惚中才惊讶这里居然是一片山林中,带着泥土苦味的山风吹在我的脸上,只一下就让我的全身都被吹得凉透了。枝桠丛生的密林在夜幕中透着狰狞,但就像是有意识的一样回缩着躯干,纷纷避开着花轿,这让我才注意到面前那些扛着花轿的人。
而那群人……我的瞳孔一点一点的缩紧,全身的力气和热量都像是被吸走一样的消失,双脚发软。
它们的“人”数很多,打着路牌的,吹着唢呐的,扛着花轿的……此时看我掀开轿帘,都停下了动作和步伐,齐齐地转身看向我,而我也因此看清楚了它们的正脸。
竹条支撑的躯干,白纸糊成的皮肤,墨笔描绘的五官……吹着唢呐扛着花轿,带我行走在这片山林中的,竟然全都是一群纸人!
其中一个画着丫鬟装束的纸人忽然一下凑到了我的脸前,把我吓得一屁股跌回了轿子里,然后它那个用红笔涂出来的嘴巴像真人一样的裂开,一种风震荡着竹条般的声音幽幽传进我的耳朵里:“新娘子,不能揭开盖头啊……”
……
“啊……”我惨叫着醒了过来。
鲤鱼打挺一样的弹起来然后摔下床铺,我才缓过神来发现自己还在丁若兰的房间里。
是梦吗……我紧紧抱着自己的胳膊,压不住的鸡皮疙瘩起了全身,就这么呆呆的跌坐在水泥地上爬不起来,直到一个名字突然在我的脑海中浮现出来。
卫修然!
我想起他的名字,就像是溺水的人突然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让我一下子就能爬起来,并且跌跌撞撞的冲出了门外。
当我冲进院子里,明媚的光线笼罩了我的全身,我才发现原来此时已经是白天,暖洋洋的太阳光又驱散了我的一部分恐惧,让我能冷静一些跑到卫修然客房的门前。
我扑过去,趴在门上就要敲门,但是突然从里面传来的声音让我的手一时顿住了。
那是丁若兰的说话声。
“修然,”农家的门板根本不隔音,让我清楚的听到了她说的每一个字,“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和顾书薇分手,我已经等不下去了!”
“快了。”这是卫修然的声音,我的手开始颤抖起来。
“你每次都这么说,结果都拖了多久了,都要一年了!”
“你生什么气啊?”
“我能不生气吗,瞧这个烦人精都跟到这里来了!原本说好二人世界的,结果你看她这一路上,跟盯贼一样,还以为别人发觉不到呢……我告诉你卫修然,你今天必须做出决定来:有她没我,有我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