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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第1页)

郭靖听闻此言,不由一愣,他心中素来是期望将女儿许给杨过的,只是,这婚事由欧阳锋定下,他却心生反感。虽然此刻知道欧阳锋已捐弃旧恶,与师父洪七公化敌为友,把臂同游天下,但他另外五位师父却是死在欧阳锋手下,心中仇恨一时半会中却是无法化解。因而,一时间竟对这门亲事不知如何处置。而黄蓉此前看女儿神色,便猜到她与杨过之间多半已是情愫渐生了,不料竟然由得洪七公和欧阳锋已将婚事都许下了。她并不似郭靖那般喜欢杨过,总觉得他太过狡黠甚似杨康,但此刻看女儿模样,分明对杨过已是情根深种,只怕就是反对也无用,因而一时也无言。

书房内正一片寂然时,丐帮弟子禀报有远客到临,黄蓉向杨过望了一眼,自与郭靖出去迎宾。郭靖只交代郭芙先好好安置杨过,其余待明日再说。

杨过心思何其灵动,见郭靖夫妇反应,心中不由惴惴,握着郭芙的手道:“芙儿,郭伯伯和郭伯母不会不许我们的婚事吧?”

郭芙劝慰道:“不会的,爹爹妈妈不过是正好要迎客,才没有和我们细说。”杨过道:“芙儿,我担心的是郭伯伯记恨爸爸杀了他的五位师父。”郭芙也知道父亲多半是因为此事,但她不想杨过担心,温言劝道:“爹爹素来最重师命,既然七公公已许了我们的婚事,爹爹定然不会反对的。况且欧阳伯伯已然捐弃旧恶,爹爹最多过些时候便会原谅他的。”

义父当年做下的错事,杨过也无可奈何,只是他心中不能想象若是因此不能和郭芙在一起将会如何,只紧紧握住她的手,低声说道:“但愿如此!”郭芙低声软语:“不论如何,我总是和你在一起的。”

“芙儿。”杨过心中感动,紧紧将郭芙拥入怀中。

打狗棒法

第二十二章

次日一早,旭日初升,天空一片冰清紫蓝中漾起柔柔红晕,杨过正要起身,忽见房门推开,郭芙蹦跳了进来,手中抱着件天青色锻袍,笑眯眯看着他说道:“杨哥哥,你快试试,瞧瞧合不合身?”

杨过接过长袍,双眼深深凝视着郭芙:“你亲手做的?”郭芙面上有几分娇羞,点点头,“嗯,”她看着杨过,带了几分娇憨,“人家第一次做,要是不好,可不许笑!”

杨过嘴角牵起一抹温柔笑意,他低头看着手中长袍,清爽的天青色蜀缎面上有隐隐似流动的暗锦云纹,手指轻轻抚去,针脚绵密,杨过托着长袍的手不由微微颤抖,强烈的幸福在内心深处掀起惊涛巨浪,“芙儿。”他低低呢喃,与郭芙目光相接,只见她眼中脉脉含情,温柔无限。他立刻起身将新袍换上,但觉袍身腰袖,无不适体,郭芙上前两步,温柔的替他整理衣襟,再将手中握着的一条浅紫色绣花锦缎英雄绦细细束在他腰间,这才后退一步,上下仔细打量一番,满意的抿嘴一笑。

杨过含笑看着她宛如一个体贴的小妻子一般做着这一切,伸手牵住她,从枕下取出一个已有些陈旧的荷包,依稀看出是淡紫色的缎面,上面绣着朵憨稚的荷花朵儿,郭芙有些欣喜的看着这荷包,“你还留着?”杨过珍惜的看着荷包,眼光滑过其上的荷花,至腰间锦绦上银丝线绣就的一双展翅大雁,唇角勾起淡淡笑容,道:“芙儿,你的刺绣功力进步不小呵。”郭芙面上一窘,手指轻轻在他胸口画着圈,嗔道:“怎么?既然嫌它丑,还留着做什么?”玉手斜劈,便待夺过他手中的荷包。杨过手中虚晃一招,却将荷包塞入怀中,痞痞笑道:“丑是丑了些,奈何偏顺了我的眼,只好留着了。”郭芙斜睨了他一眼,刁蛮的说道:“哼,就是不顺眼,你也得好生收着!”“是,”杨过拖长了音,痞笑着做了个揖,唱戏似的说道:“娘子有命,为夫岂敢不从。”

郭芙被他古怪唱腔给逗得“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犹似一朵玫瑰花儿忽然开放,明媚娇艳,风致嫣然。她从腰上解下一把长剑,递给杨过,言笑晏晏:“这剑是我从陆师兄那儿讹来的,你先用着吧,是前朝铸剑大师风先生所铸,但愿陆师兄可莫要太心痛了。”“陆师兄?”杨过有些奇怪。

“嗯,就是陆庄主,他的父亲是外公的徒儿,因而算来我们还得称他一声师兄呢。”郭芙压着鼻音软软解释道,“我看你身边也没合意的剑,所以向陆师兄讨了一把,你先将就着使使,将来回了桃花岛,你看藏剑室中可有中意的再换吧。”

杨过接过剑仔细端详,剑长五尺三寸,剑形古拙,鞘上刻着挺拔翠竹,风韵雅致,剑柄处以古篆刻着“淇奥”两字,拔剑出鞘,剑身明亮泓泓若一汪秋水,含而不露,映出一室银辉。“好剑!”杨过欣然叹道。郭芙轻抚鞘上所刻翠竹,嫣然一笑,道:“剑好倒是其次,剑名深得我心,所以才从陆师兄处讨了来,杨哥哥喜欢就好。”杨过手指轻轻磨挲剑柄处的古篆,回忆起当年桃花岛上黄蓉传授《诗经》,“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两人在大厅用过早饭,正要四处走走,在天井处遇见武氏兄弟,于是一同闲逛。武敦儒故意向杨过问话:“杨大哥这些年在终南山定是挺得意的吧,可能说与小弟听听。”杨过微微一笑,知道他心意,却懒得与他治气,只拣些没要紧的应付两句,便专心与郭芙说笑。武修文见此情景,心中不忿,有意拿话挤兑杨过,奈何他根本懒得理会。四人正走到门外,远远看见黄蓉与一个年老乞丐正向山拗中并肩走去,两人手中都提着一根杆棒。

武敦儒对郭芙说道:“师娘又向鲁长老传授棒法去了。”却原来是这些年来,黄蓉虽挂名为丐帮帮主,但帮内大小事务一直就交给鲁有脚长老打理。黄蓉有心让鲁长老做了帮主,也免得自己操心,现在只等鲁长老学会打狗棒法,便可正式传位给他。武修文向郭芙讨好道:“鲁长老也真够笨的了,这打狗棒法学了这么久,还是没学会。”

郭芙听到“打狗棒法”四字,心中一动,眼珠子一转儿便溜到杨过面上,冲他使了个眼色,杨过不置可否,只淡淡一笑。郭芙心下却没有什么门户之见,所谓不传之秘在她看来也没什么的,面上粲然一笑,娇声说道:“小武哥哥,你别说笑,我倒有个主意。”武修文道:“好,你说。”郭芙道:“咱们去偷着瞧瞧,看鲁伯伯怎么学了这般久还不会。”

见郭芙有意,武修文自然拍手叫好。武敦儒却摇头道。“要是给师母知觉咱们偷学棒法,定讨一顿好骂。”郭芙瞪了他一眼,佯作愠道:“咱们只瞧个样儿,又不是偷学。再说,这般神妙的武功,你瞧几下就会了么?大武哥,你可真算了不起。况且,就是学了,妈妈还会说什么麽?”武敦儒给她一顿抢白,只得微微一笑。郭芙又道:“你不去就算了。杨哥哥,小武哥,咱们三个去。”武敦儒道:“好好,算你的道理对,我跟你去就是。”郭芙嫣然一笑,道:“这才是啦,我们走吧。”她伸手拉住杨过,对武家兄弟道:“你们两个先去,我和杨哥哥随后再来。四个人一起走脚步声太大。” 武氏兄弟老大不愿,但素知郭芙的言语违拗不得,兄弟俩当下快快先行。郭芙又叫道:“咱们绕近路先到那棵大树上躲着,大家小心些别出声,我妈不会知觉的。”武氏兄弟遥遥答应,加快脚步去了。

看到他们走远了,杨过突然一笑,道:“他们倒是听话。”郭芙抬头向他看去:“杨哥哥,你不会和武家哥哥生气吧?”杨过挑眉:“我为什么要生气?”“杨哥哥,”郭芙双手握住他的手,黑睫微扬,一双秀眸半带祈求的看着他说道:“武家哥哥性子急,他们若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你要是不高兴,小小教训他们一番就是了,可别往心里去。你总念着他们这些年如嫡亲哥哥一般宠我,依我,照顾我,别和他们计较。”“傻瓜,”杨过爱怜的抚着她的面颊,“我当然不会和他们计较。他们只是气不过咱俩好罢了。” 他轻轻拥她入怀。郭芙却有些急,喊道:“杨哥哥……”“你不必说,我都知道的。”杨过伸出食指轻轻按住她的嘴唇,低声说道,“你这么好,他们自然喜欢你。”他嘴角突然勾起顽皮的笑容,眸子熠熠生辉,“除了我,难道你还会喜欢他们不成?”

郭芙轻轻在他手臂上一拧,便从他怀中溜了出来,回头笑道:“也不怕羞!你当这世上便只有你们几人罢?” 杨过挑眉,佯怒道:“好啊,芙儿,你还敢想着别人,你瞧我饶不饶你?”伸手作势要去抓她。郭芙笑着逃开,杨过追了过去。两人笑闹着追跑到接近黄蓉平时传授鲁有脚棒法之处,才牵着手慢慢走过去,只见武氏兄弟已爬在树梢,四下张望。

郭芙右足在树干上轻轻一蹬,左手已经拉住一根树枝,借力弹起,双足互换在树枝上点了两下,便轻轻巧巧落在树梢横枝之上坐定,向杨过招手,示意他上来。杨过微微一笑,双足在树干上交替着点了两下,可见古墓派轻功之独到,手上亦不借力,便飘然旋身落在郭芙身侧。郭芙不由轻轻拍手赞道:“好俊的轻功!”武修文不服气,一撇嘴,嘀咕道:“不过是轻功花俏罢了。”

郭芙只作没听见,悄声向武敦儒问道:“我妈还没来么?”武敦儒指着西首,低声道:“鲁长老在那里舞棒,师母和师父走开说话去了。” 杨过与郭芙仔细看去,见鲁长老所使的棒法,与洪七公当日在华山绝顶所传果然分毫不错。武氏兄弟此前不曾见过打狗棒法,现下见鲁有脚拿着一根竹棒,东边一指,西边一搅,毫无惊人之处,但觉呆滞,不见奥妙,武修文说道:“鲁长老怕是还没学会,没甚么好看。”杨过不禁与郭芙相互换了个眼神,微微一笑,他心中想到:“这小武便只一味莽撞,甚么也不懂,偏会口出大言。”

正此时树下脚步声响,原来是郭靖夫妇并肩走近。只听郭靖说道:“芙儿的终身大事,自然不能轻忽。但过儿年纪还小,少年人顽皮胡闹总免不了的。在全真教闹的事,看来也不全是他错。只是他认了欧阳锋做义父,只怕大师父不肯谅解。”黄蓉道:“他是在全真教捣蛋,还是认欧阳锋做义父,我才不在乎呢。你顾念郭杨两家祖上累世的交情,原本是该的。但杨过这孩子太过狡狯,我越是瞧他,越觉得像他父亲,我怎放心将芙儿许他?”

杨过、郭芙、武氏兄弟四人听了这几句话,无不心中一凛。武氏兄弟一直对郭芙有意,虽然此番见她与杨过一同回来,但也不曾想郭靖便会把郭芙许配给杨过,心中俱是大吃一惊。而杨过自昨日将洪七公许婚之事禀告郭靖夫妇而不见答复,心中便一直惴惴不安。这几句话与各人都有莫大干系,四人自是都凝神倾听,四颗心一齐怦怦乱跳。

只听郭靖道:“杨康兄弟不幸流落金国王府,误交匪人,才落得如此悲惨下场,到头来竟致尸骨不全。若他自小就由杨铁心叔父教养,决不至此。”黄蓉叹了口气,想到嘉兴王铁枪庙中那晚惊心动魄之事,兀自寒心,低低的道:“那也说得是。”

杨过对自己身世从来不明,只知父亲早亡,死于他人之手,至于怎样死法,仇人是谁,即是自己生母也不肯明言,那日洪七公虽然提到父亲与郭靖是结义兄弟,但也不曾细说其他。此时听郭靖提到他父亲,说甚么“流落王府,误交匪人”,又是甚么“尸骨不全”,登时如遭雷轰电掣,全身发颤,脸如死灰。郭芙听到母亲提起铁枪庙,心中一凛,向杨过望去,见他如此神色,不禁心中剧震,伸了手欲去拉他,一些遗忘已久的片段却在此时如闪电般划过心头。铁枪庙内,母亲误伤杨康,这一节她原是知道的,具体若何,虽不明白,但隐约感觉杨康的死与母亲大有干系,只是过去,爱情太甜蜜,她竟然遗忘了。心中一悸,伸出的手停在半空,看着杨过面若死灰,双眼呆呆看着前方,一股悲凉莫名涌上郭芙心头,半空中的手慢慢落下,只怔怔望着他不言语。

过了片刻,杨过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却见郭芙面有悲色,仲怔的看着自己,只道是刚才自己一时震惊间骇着了她,温柔伸手握住她,惊觉她的手心一片冰凉,不由怜惜,双手合拢,将她的一双手包在自己手间,悉心呵护。感觉到手心传来的温暖,郭芙慢慢回神,眼中不自觉有了泪意,专注的凝望着杨过。他正专心揉搓着她的双手,偶然抬头对她一笑,双眸清亮,蕴着温柔情意。郭芙忍不住一阵害怕,反手紧紧抓住他。杨过不明所以,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背,伸手将她环入怀中,轻抚着她的肩头安慰。郭芙顺从的靠在他的肩上,心头依然是不安,“杨康是否死在妈妈手下?”她微微蹙眉,仔细回忆,然而那些遥远的细节早已模糊,“不,不会的。”她紧紧环住杨过的腰,“杨哥哥最终都没有和爹爹妈妈闹翻,就是那个郭芙砍了他的手,他都原谅了,那么,妈妈应该不曾杀死杨康吧?”她在内心安慰着自己,反复告诉自己杨过最后都不曾恨过父母,紊乱的心绪才慢慢恢复平静,可心底依然有一丝隐隐的不安。

不知何时郭靖与黄蓉已背向大树,并肩静静坐在一块岩石之上。很久才听到郭靖说道:“小事情上是瞧不出的。一个人要面临大事,真正的品性才显得出来。”他声调转柔,说道:“好了,芙儿年纪还小,过几年再说也不算迟,说不定到那时一切自有妥善安排,全不用做父母的操心。你教导鲁长老棒法,可别太费神了。自从你怀了这第二个孩子,最近身子大不如前,这几日我总觉你气息纷乱,有些担心。我找过儿去,跟他谈谈。”说着站起身来,向来路回去。

听到郭靖言语,郭芙不禁大喜,原来自己的襄儿妹妹和破虏弟弟就要出生了。郭芙又有些担心的朝母亲望去,见她面色果然有些黯淡,不禁自责,自己竟然都没注意到母亲身体不适,委实不该,心道自己今后当多替母亲分忧,不让她劳累才是。

黄蓉坐在石上调匀一会呼吸,才招呼鲁有脚过来试演棒法。这时鲁有脚已将三十六路打狗棒法尽数学全,只是如何使用却未领会诀窍。黄蓉耐着性子,一路路的详加解释。

郭芙在树上静静听着母亲向鲁长老解释口诀心法,甚么“封”字诀如何如何,“缠”字诀又怎样怎样,第十八变怎样转为第十九变,而第十九变又如何演为第二十变,渐渐沉浸于“打狗棒法”的精妙变化之中,心头烦恼一时俱都忘怀。武氏兄弟不懂棒法,只听得素然无味,几次要想溜下树去,却又怕给黄蓉发觉,只盼她尽快说完口诀,与鲁有脚一齐走开。哪知黄蓉预定今日在英雄大宴之前将帮主之位传给鲁有脚,预定此时将棒法口诀一齐传完,倘若他无法领会,宁可日后慢慢再教,总之是遵依帮规,使他在接任帮主之时已然学会打狗棒法,因之说了将近一个时辰还没说完。偏生鲁有脚天资不佳,兼之年纪己老,记心减退,一时之间哪里记得了这许多?黄蓉反来复去说了一遍又一遍,他总是难以记得周全。又苦在帮规所限,这口诀心法必须以口相传,决不能录之于笔墨,否则写将出来让他慢慢读熟,倒可省却不少心力了。

当日洪七公在华山绝顶与欧阳锋比武,受伤后自己无法施展,便将这棒法每一招每一变都教了杨过,叫他演给欧阳锋观看,但临敌使用的口诀心法却一句不传。他想杨过虽听了招数,不明心法,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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