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开始崩裂,甚至连血管都已绽破,眼角、鼻孔、指甲缝里,已开始沁出鲜血!那人垂死挣扎着,不一会儿就没有了声息,他运极目力瞧去,却见那死人的脸正和自己一模一样!
楚留香如猫一般灵巧地溜进了房间,掀开帘子,一片狼藉中一眼就瞧见了即使睡着依然皱着眉的南宫灵。地上桌上有好些个散落的酒壶,闻气味该是陈年的汾酒,香气浓郁到熏人的地步——推开窗子发出“咔”的一声,初升太阳的光芒照在床上人的脸上,却也只是让他转了个身。楚留香摇了摇头,俯身下来瞧着南宫灵的眼下淡淡的青影,看着他长长的浓密的睫毛不安地抖动着,有些恍惚。
噩梦醒来瞧见一张算得上是仇人的熟悉的脸,南宫灵条件反射地一拳打上去,然后一个翻身将来人压在身下,右手中的短剑滑出,搁在来人的脖子上。
这里必须说明,南宫灵这招起床制敌之法是结合了他前世以及今生的特色完成的,因而有些不伦不类,至少,古人并没有反压敌人的习惯。
脖颈处的皮肤紧挨着冰凉锋利的剑刃,楚留香瞧着眼前迫近的脸庞上还笼着些雾气的眼睛,轻轻道:“南宫兄?”
南宫灵眨着眼睛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但宿醉的感觉依旧让他头痛欲裂,把剑收回袖子里,他将头搁在楚留香的颈窝里,全身放松趴在他身上小动物般蹭了蹭,嘟囔道:“好难受,头好痛……”
楚留香微微一僵,然后伸出了右手,和着韵律轻轻拍打着南宫灵的脊背。
并不强烈的阳光懒洋洋地撒下一层透明的光,身下温暖的躯体带来不再孤单的气息,背上的手臂温柔地拍打,南宫灵一时之间险些又睡过去。
清明一时的眸子里再次雾气朦胧,楚留香哭笑不得道:“南宫兄……”
有微微的风带起了淡青色的帘子,阳光下可以看见细碎的尘埃飞舞向未知的方向,大床上两人交颈相缠,极其自然地把自己的要害交到对方手上,即使下一秒就可能变成敌人这一刻依然如此信任。
南宫灵突然觉得很是安心。没错,安心。自他来到这个世界以来,可说是一直提心吊胆,如履薄冰,害怕任何一个不经意的错误葬送了自己这阴差阳错得来的生命,心惊胆颤到没有一天安眠——这样的生活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简直是致命的,所以他这次才会突然做出这种破罐子破摔的举动,不过,现在看来,也并不是没有活路的,不是么?
至少还有楚留香这个朋友。
被友情和希望重新充电的南宫灵陡然又有了些恶作剧的兴趣,他暗暗运功压下头上隐隐的疼痛,嘴上却呻吟着道:“头晕……”随着话语,他的身体也恶劣地在楚留香身上亲热地蹭来蹭去。
等到楚留香好不容易挣开这只越蹭越下的无尾熊,叫人上来打水送早饭收拾房间的时候,已经近半个时辰了。
那送饭的小厮瞧瞧楚留香又瞧瞧南宫灵,重点瞧了瞧楚留香右眼的黑眼圈和南宫灵眼下淡淡的青影,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暧昧地朝他俩挤了挤眼,然后自以为体贴地关死了门,楚留香还能听到那小厮吩咐周围人不要打扰的声音,内心突然感到一阵无力。
豆浆油条似乎是永恒的经典,南宫灵风卷残云却又不失优雅地吃完,瞧见正咬了一大口煎饼的楚留香,突然叹了口气,道:“你已知道了,是么?”
楚留香临危不乱,以奇快的手法端起一旁的豆浆喝了一口把煎饼咽下去,百忙之中抽空笑了笑,点了点头道:“你也知道我已知道了,是么?”
南宫灵也点了点头:“任夫人一定会把她知道的都告诉你,任慈既然死了,她还活着也只不过是为了要揭开这件事的真相。”
楚留香漠然半晌,轻轻道:“任夫人也已死了,她抱着任老帮主的骨灰跳下了悬崖。”
南宫灵平淡道:“即使她现在不死,将来也是要死的,何况,她已经生无可恋。”
楚留香动容道:“石观音?”
南宫灵道:“我曾经告诉任夫人的,都是事实。”一部分的事实。
楚留香不觉变了颜色,喃喃道:“不错,石观音那样的女人,既然毁了任夫人的容貌就是要让她生不如死,又怎么会瞧着她幸福快乐地过完下半生呢……好恶毒的女人!”
南宫灵目光锐利,缓缓道:“石观音昔年被江湖中人公认为最美丽、最毒辣、最无情、武功却又最高的妇人,她的手段还不是你能对抗的。”
楚留香微微一笑,道:“你别忘了,我要做的事情,还没有做不成的。”
他把整碗豆浆端起来凑到唇边,起伏的喉结暴露在南宫灵的目光下,直到喝光才笑道:“我却是还有一件事情要请教南宫兄,石观音的使者是否就是那假扮‘天枫十四郎’的人?”
南宫灵的目光渐渐柔和,道:“不错。”
楚留香急切道:“你可知道他是谁?”
南宫灵却摇了摇头,轻轻道:“我不能说,也不会说。”
楚留香跌足道:“你为何还不肯说?若是他胁迫于你,咱们也可以一起想想办法——”
“不,”南宫灵嘴角突然扬起一丝有些甜蜜的笑意,幽幽道:“他虽然很可恶也很傲慢,但是我已经喜欢上他了。”
他轻轻道:“我不会说的,他是我的心上人。”他不相信无花到现在还没有跟来,所以——感谢中国文化的博大精深吧,他和她听起来根本没有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