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煜公主也不小家子气,答道,“当然可以!”然后指了指身后的丑虎,说道,“白少咸,我家的病猫儿!”
白少咸对着七月呵呵一下,然后朝着众人冷面相对。
“怎么是猫儿,明明是虎哥,以后小弟就跟你混了,你可要照着我啊!”王子尾叶一眼就认出了当初在太清宫铜雀台上,霸气滔天的白少咸,知道这厮的虎威,于是便操着半生不熟的江湖浑话套近乎。
经这单纯少年的插科打诨,连冷脸的白少咸都微微错愕,其他人更是哭笑不得,众人顿感熟络了许多。
这时小和尚双手合十,宣了声佛号,说道,“小僧草灯,见过诸位施主!”
“我说小草啊!你能不能别总提佛祖啦!你现在是书院研习,不再是撞钟和尚啦!”尾叶是个自来熟,虽然也才认识小和尚不到一时三刻,却是像经年老友一般揶揄。
“研习?你是上五院的研习?”白七月惊问,丑虎儿也侧目。
“可不是,我兄弟小草可是入院大考夺魁者!直接升入神宇府司职译经注解啦!”小和尚微笑未言,尾叶已经帮忙炫耀。
“不三不四就是你!”白七月突然想到了高挂榜单首位的那个搞怪名字,捂嘴笑道。
小草和尚在腹诽某人的同时,也只能点头苦笑了。
众人寒暄间,又有诵读之声传来。
“官分四种:一者廉如清水,德才兼备;二者迂若陈糟,有德无才;三者啖如蚊食,德逊才重;四者贪如饕餮,败德掩才。其一者,稳占“立功、立德、立言”之两甲,可修身可治世可化民;其二者,不得原儒要解、朱儒精髓、孟儒心学,迂腐不成事,或可谥“文呆”二字;其三者,有小瑕而有大能,攫小利而戒大贪,或可内方外圆;其四者,德行操守已为虫蛀,有无治才亦盖棺定论。私以为,需“崇一轻二争三除四”,方可利大于弊也。擅自誉者,或为财、或为利、或为权,非有善因,或可得善果;擅自克者,或为心,或为志,或为名,出于善因,或未得善果。”
此言一出,满堂皆静,一会儿又嗡然作响,议论纷纷。
“这人,好狂妄的口气!”白七月咂舌,心中却细细品味其中深意。
“草庐之中,确实无不可言啊!”琼子则对开创草庐清谈之人心生敬佩。
这时,朗读声又起,草庐内立刻静了下去,不论是赞同者还是反对者,亦或不屑者,都想听一听,那个奋笔疾书的平眉少年到底还有什么惊天之论。
“商存奸,官有贪。官场似深潭,非至清而无鱼之溪水。小贪可否有大治,亦难成之事也。人欲难自克,适可而止且收放自如,何其难也!官者勾连,岂有独善者?小吏依上官、部郎依阁老、辅臣依主相,主谋者携附庸者,裹逼有意者及无心者,个连成串,串联成片。呜呼,心不坚,岂得平尧?志不渝,岂泽天下?”
笔停,声落,草庐之内,无人言语。
“此人是谁?”一会儿,回过神来的众学子,首先都想这样问上一句。
“孙平山!有些伍大夫子的味道啊!满福,他做你小师弟可好?”草庐二层有隔楼,是书院师长旁听学子清谈的处所。戚胖子为了躲避那个眼神犀利的明丽少女,误打误撞进门后,才发现里面一位黄发中年,一位瞎眼青年,正在品茶吃糕点。咦?这不是太清夜宴上给我腰牌的那个瞎眼青年吗?虽然知道青年在书院中定是身份不俗,但是当中年称呼青年小夫子时,戚胖子还是惊出一身冷汗!嘶,好大的来头啊!
所以,平时涛涛不绝的胖子乖巧地站在一边,文静地像是不常出入闺门的二八少女。
此时听到小夫子回头跟自己搭话,戚胖子竟然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他愣神,旁边的王锦之则吃惊道,“小夫子,确定了吗?要知道,书院夫子也只能有三个亲传弟子啊!”
“嗯,定了!大师兄虽然是光头,但是却猴精儿。二师兄是猪头,凭的奸猾。三师弟木讷少言,却心有正气。绝配啊!”小夫子啧啧嘴。
“唉!好运的人啊!特别是你,好运的猪啊!”王锦之虽然听不出小夫子话里的段子,但还是指着戚胖子笑骂道。
要知道,偌大的书院,只有七位夫子,除了新晋的孟一苇,另外五位都已是年迈老头,就连门下弟子都已不复青年,哪里还会收什么关门弟子?至于七师之中那位独立轩轾的女先生,年纪倒是只比孟一苇大上十岁,却是出名的话锋似剑,口利如刀,纤眉冷竖间,是立于万丈崖山之上,左览山峦,右划河洛的大气魄。谁敢,又有谁能,做她的弟子?
只有年轻的孟小夫子,才可能从书院学子中挑选三位,收入门下,亲自教导。如今,孚瑞阁的书生,德牧社的武生,甚至是上五府的教习,都争破了头,谁让小夫子是书院的传奇人物呢?可没想到小夫子居然选了三位名不见经传的新生员。
孟一苇倒没有想太多,他此时正望向窗外,晨光中的夫子像。
心中想道,“大夫子啊!你身后庇护的草庐,正长着你挂念的蒹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