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莹轻声说:“父亲说,落叶归根,人死灯灭,世事本如常。娘娘送的奇药,不该用在他身上,应当留在关键时候用。”
说着,她将瓷瓶递给秦歆。
“但玉莹一家都很感激娘娘雪中送炭,如此奇药,仅此一颗,娘娘却割爱大方送来……王家没齿难忘。父亲说得对,这药王家不能要。娘娘还是留着,万一将来有个紧要时刻……”
秦歆没收,她眼眸此时泛红。
“现在还来得及的……给王将军服下,师父说,只要还有一口气在,这药便能续上命的。”
一颗药而已,再珍贵也不及王将军一条命啊。
秦歆声音里已然带了哽咽。
王玉莹眼眸闪动,里边也泛了点点晶莹。
伸手将瓷瓶塞到秦歆手中。
她垂眸,将泪意逼退。
如果可以,她当然也想自私地将这药给父亲服下,可是她太清楚父亲的脾性。
若是给父亲用了,他只会余生懊悔,郁郁寡欢……
不如现在这样,他来这世上时嗓音高亢,走时也是磊落高大,没负此生。
“御医说了,这药是能续命,但父亲伤及肺腑根本,就算治好了,往后也只能时时卧床,不良于行,更别说再舞刀弄枪了。娘娘,对武将而言,真正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活成废人。
父亲一身傲骨,从未服过软。臣女敬佩他,也尊重他,不想强迫他。”
秦歆听明白了。
这药可以续命,却不能将王将军身上的伤都恢复,他伤得太重了,不是一颗药能挽救的。
他一身铮铮傲骨,不愿余生做强撑的枯灯。
闻言,秦歆手指缓缓收紧,紧握瓷瓶,指尖泛白。
“娘娘别太难过。父亲这几日很高兴,每日听臣女说外边有多热闹繁华,他无憾。陛下和娘娘能来送他最后一程,他定是欢喜的。既他欢喜,咱们就……该笑。”
王玉莹伸手,轻轻握住秦歆的手,眼眸含泪,嘴角却带笑。
“好……那王夫人如何了?”
秦歆尊重家属的意愿,眨了眨眼,将眼泪逼回去。
想起王夫人,忙又问道。
王玉莹笑意微收,有些许的哀伤,但不外露。
“母亲的身体,能撑到现在,已是幸事。不强求了。”
她那次急着出宫,便是因为母亲的病加重,要不是王后体恤放她出宫,侍奉母疾,母亲只怕都撑不过那阵。
如今,她回家了,在父母身边,无论如何,她可以侍奉双亲,他们一家人,至少在最后的日子里,是在一起的。
秦歆脸色微白,一时失语,失神地往外看去。
这个冬天,到底,还要失去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