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上午,才十点半钟,家乐福超市里已经人山人海。举目四顾,到处都是喜气洋洋在年前集中购物的人群。
我推着购物车,混迹于川流不息的人群之中。我从一楼的入口处进入卖场,然后流连在林立的货架间。其间,我不得不一边在熙熙攘攘的人头中蹒跚前进,一边不停地喊着“劳驾、劳驾,借光、借光”,生怕一不小心刮着某个男人或者女人的后腿,便招致一顿白眼。
我在摆放熟食、火腿和各种奶制品的冷柜前徘徊了半天,也没拿定主意在今年的春节里,我该用什么样的东西来告慰一下自己一年来的操劳和辛苦。冷柜里的商品可谓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有一些是我熟悉的,而更多是我闻所未闻的。可见“我们的物质生活正在变得极大丰富”,绝非一句虚言。但每年“3·15”晚会关于食品车间、化肥农药的种种耸人听闻的消息,却总是让我对这些已经做熟了的东西,甚至还包括那些尚未做熟的东西,都充满了恐惧和敬畏。所以,半小时过后,我的购物车里依旧空空荡荡的。
往年,春节采买的事情都是由米桐负责的。她总是会在节前的某一天空手而来,满载而归。某一刻,我的眼前甚至产生了幻觉,在不远处的某个地方,米桐正兴致勃勃地徜徉在鱼鲜柜台前,为除夕夜的清蒸鱼挑选原料。清蒸鱼是我家除夕餐桌的保留菜品,而今年的除夕夜,在我的餐桌上,却不但没了一条可口的清蒸鱼,还没了那餐桌的女主人!可见世事是多么无常。
米桐用分居和离婚来阐述她对我们婚姻的明确态度,我呢?我不舍却又感觉无能为力。
我站在当地,看着周围发了狠似的不断往购物车里丢东西的人群,颇有些茫然。
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米桐拨电话。
“机主已开通了小秘书台,我们会以短信方式通知机主,如需留言,请按1。”
挂断电话,我更加茫然。
末了,我随手从冷柜里抄起一块火腿,丢在购物车里。又在摆放面包的柜台里拿了几块面包。新年将至,我仍然不切实际地希望,米桐会回来,会回来和我一起过新年。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装得满满的购物车,兴致勃勃的人群。似乎人们都是来此打劫的,而这里根本不是一个等价交换的商店。我又拿了一捆芹菜和一棵白菜,然后,便排在了收银台处那条长长的蛇形队伍的最末端,结账这一环节,用了我将近四十分钟。
我提着购物袋,被裹挟在拥挤的人流中,随着滚梯朝一楼滑行下去。由于周围的各种响声过于嘈杂,邓浩打来的电话响了半天我才听到。
我从上衣兜里摸出电话,邓浩的声音在噪声中若隐若现。
“老默,你的假期又要吹了,又发现了一具尸体。”
我眉头一皱。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仍然让我心头一紧。
“在什么地方?”
“八达岭高速,著名的‘死亡之谷’。具体地点是八达岭高速公路进京方向约四十九公里处。”
“你现在的位置?”
“我在局里,IP地址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我正在汇总,打算等你回办公室了和你沟通呢。”
“半小时后,我们在清河收费站会合。”
挂断电话,我拎着袋子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停车场。停车场里人流如织,车流如潮,正熙熙攘攘地乱作一团。我不得不拉响警报,才在人流和车流中杀出一条血路,朝八达岭高速公路方向奔驰而去。
八达岭高速公路清河收费站一向是北京最繁忙的收费站之一。这里是由此出京,去往昌平或者张家口方向车辆的必经之处。当我赶到清河收费站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邓浩的车已经在靠近收费站的路边等着我了。
我把车停在路边,让邓浩上了我的车。他的车则停在原地,等我们回程的时候再来取。
驶过收费站的时候,我问邓浩:
“周峰呢?”
“早就通知他了。他应该已经在路上了,或者已经到了。”
警车发出一阵低鸣,我们朝现场所在方向迅疾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