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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第1页）

折英顺着她的指引看过去，忽然怔了怔，示意她等在原地，提了提缰绳，打马过去。

荒凉的郊野，在这秋冬交接的时节里全是惨淡枯黄的杂草，灰茫茫铺陈过去，绵延过几块农田堤埂，直连接到远处山脚下的树林。一具血迹斑斑的尸体躺在田埂边，头朝下趴着，半边身子掩在杂草里，指甲狠狠抠入地面，发丝脏乱，衣裳不整。周围随处可见大滩大滩的血渍，渗入土中，泛着黑褐色。折英看到尸体颈后已经溃烂的&ldo;初&rdo;字，立即认出那是出自自己手笔。

&ldo;小姐，是谷羽术。&rdo;她转过头，高声禀报。

初衔白挑了挑眉：&ldo;真是死的太容易了，便宜她了。&rdo;她冷笑一声，勒马转头：&ldo;把她的头割下来，带着去祭拜师父。&rdo;

&ldo;是。&rdo;

玄月的坟墓建于青山半腰的一处山坡上，土垒的高厚，一眼就能看到。周围很僻静，背后的山林里常青树木掩映遮盖，仿似守护。坟墓不远处盖了间草屋，简易的很，大概是守丧用的。【]

初衔白一手握着霜绝，一手提着谷羽术的人头，沿着前人踩出的小径走到墓前，盯着墓碑静静看着。

折英将准备好的祭品摆好，见她目光凝着似入了神，不便打扰，朝墓拜了拜，便退到远处去了。

初衔白好半天才回了神，将人头随手丢在地上：&ldo;师父，我来看您了，来得匆忙，没能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下次一定补上。这个您收着，先消消怒火吧。&rdo;

她走近一些，跪下来，手指缓缓抚过上面的刻字：&ldo;我只在您身边待了一年，还总让您操心，有来世的话，千万别认我这种人做徒弟了……&rdo;顿了顿，她忽然惨淡地笑了：&ldo;不对，若有来生，我也不想认您，不认识你们任何一个……&rdo;

&ldo;初衔白……&rdo;

身后有人唤她。初衔白转头，玄秀一身素缟站在她身后，形容有些憔悴，鬓边明显添了几丝白发。她的视线扫过地上谷羽术的头，嘴唇哆嗦了一下，垂了眼没有作声。

&ldo;我杀了你徒弟，你要想报仇的话，我奉陪。&rdo;

玄秀摇摇头：&ldo;羽术的事我都听说了，我什么都不想管了……&rdo;她的神情很疲惫，宠爱的徒弟害死亲姐妹，如今又被虐杀致死，哪一件都是打击，也许最好的态度就是不问不管。

初衔白转过头，看见墓碑下方的立碑人上有自己的名字，轻轻道了声谢。

玄秀又扫了一眼谷羽术的头，终究有些不忍：&ldo;我能不能……葬了她……&rdo;

初衔白刚刚软化的声音立即冷硬起来：&ldo;行，摆三天，野狗都不要的话，你就葬了吧。&rdo;

玄秀轻轻叹了口气，走近几步，在她身旁蹲下，忽然问：&ldo;你能不能去见见天印?&rdo;

初衔白一愣。

&ldo;他……他在我这里……&rdo;

本来唐知秋想让她在唐门别馆为天印治伤，但玄秀说什么也不肯见他，唐知秋只好让珑宿将天印送来这里的草屋安置。

初衔白站起身来，轻轻拂去衣摆上的污渍，转头要走。

玄秀连忙追出几步：&ldo;他快不行了!&rdo;

她倏然停步。

&ldo;他之前的伤太重，又挨你那一剑，伤及五内，我也没有法子了……&rdo;玄秀看着她的背影，雪白的衣裳挂在单薄的身子上，却叫人感觉不出半分柔弱，生硬而冷漠。

玄秀叹了口气：&ldo;我认识天印时，他刚入天殊派不久。有次我问他为何半路选择拜入天殊派，他说是你的提议。当时我还很吃惊他居然跟你相识，谁知他又说，他很恨你。&rdo;

初衔白的嘴角弯了一下：&ldo;他恨我?&rdo;

&ldo;我不知道你们之前发生过什么，但是他一直记挂着你，如今人之将死，你能不能去送他一程?&rdo;

&ldo;恨我，却记挂我?&rdo;初衔白好笑地摇头，口气森冷：&ldo;他有什么资格恨我?又有什么资格记挂我?&rdo;

玄秀想起天印的情形，心中不忍，语气近乎恳求：&ldo;就算是泛泛之交，临终时送一送，也是应当的。&rdo;

初衔白沉默着，看着夕阳正缓缓坠入山下，暮色四下合拢而来。生命也是这样，消逝时无声无息，也许在下一刻就戛然而止。

她霍然转身，朝草屋走去。

玄秀跟了几步，想想又停了下来。折英已经走了过来，她温言阻止：&ldo;让他们单独待一会儿吧，最后一段时间了。&rdo;

折英皱了皱眉，终究还是停下了脚步。

草屋极小，没有窗户，光线非常暗。进门就见一张简易的木桌上摆满了药材和食物，想必唐门的人刚离开不久。木桌后是一张小铺，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应该是玄秀的。后面用布帘隔出了一小间，初衔白伸手揭开帘子，扑鼻便是一阵浓郁的药味。

床上平躺着的人在昏暗中看来像是虚幻的一个影子。初衔白走过去，看着他紧闭的眼，苍白的唇，一副毫无生气的场景。

她在床沿坐下，很意外现在的心情居然是平静的。此时的他不是意气风发的第一高手，也不是天殊派里让人顶礼膜拜的师叔，只是一个男人，给过她宠爱，也给过她痛苦。就算什么痕迹都消弭了，也会让她记住的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