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缴纳税粮的时间就要到了,再不交出去就是麻烦了。
聂老爷子急了,就问那做中间人的寨民,到底该咋办,那中间人便说让他给马粮长跪下道歉,再送些银子,这事就算过去了。
聂老爷子自然不愿意了,他也是个有气性的,直接转身走了。
回了聂家寨后,就套了驴车,带着寨子里的几个青壮,拉着他们该缴纳的税粮,直接去了县衙那边。
其实按照大昭律历,百姓们是有权自己缴纳税粮的,不过太过麻烦,不但要跋山涉水去县衙,还要找专门收税粮的书吏。
书吏本来是可以直接记录各处粮长的税粮数据的,如果百姓们单独来缴纳,他们很是麻烦,所以谁也不愿意这样麻烦。
而且一般小老百姓,谁敢动不动就过来县衙,再说缴纳税粮也很麻烦,一个不慎,他们损失更多。
所以基本上都没百姓单独过来缴纳税粮的,久而久之,大家都忘了这个律法,甚至大多数百姓压根不知道有这回事,都以为必须交给粮长,这也变相的助长了各地粮长的气焰。
果然,等聂家人把税粮送到县衙后,这压根没发生过的事情,立即惊动了衙门上下,甚至还惊动了当地的知县大老爷。
别人不知道这个律法,衙门里的官员还能不知道,但是这个事情很是影响了衙门的形象,于是知县大老爷很是生气,斥责了专门管理税收的主薄,主薄气得又斥责了底下管理粮长的书吏。
那位书吏自然是认识马耀宗的,于是气得派人去叫了马耀宗过来县城,又把马耀宗训斥了一顿。
马耀宗气急败坏,想要立即去找聂家人的麻烦,但被书吏阻止了,让他暂时安生一下,日后慢慢整,不能再让他们闹到县衙了!
马耀宗只能忍气吞声,暂时不寻聂家寨的麻烦,聂家众人又过了平淡无事的大半年。
只不过马耀宗是心眼极小的,就像个黄鼠狼一样睚眦必报,回去了越想越气,于是便暗中派人去聂家寨寻麻烦。
马耀宗身为粮长,又是当地土豪,自然家中有不少壮丁打手的,这也是为何当地的百姓都对他又怕又巴结。
因为这里有水匪威胁,巴结着马耀宗,不但能在税粮上顺利些,更能有些安全感,至少他们觉得有马耀宗这个大户在,水匪也不敢轻易过来,他们也是变相受了保护的,自然都要给保护费(各种阿谀奉承和小礼物)的。
聂家寨得罪了马耀宗,别说被“保护”了,不被马耀宗明目张胆的欺负就好了。
而马耀宗也确实是个阴险小人,明面上什么都不做,却各种放话出去,让洨渔湾里的其他寨子全部都孤立聂家寨,不许任何人与他们有来往。
聂家寨的众人也无所谓,反而觉得这样不被打扰,也挺好。
因为聂家寨的众人,也都是身世各异,他们反而不想过多与外人交际。
故事讲到这里,聂云起也不瞒着宋皎二人,他们聂家人的一些事情,因为这次过来,就是想投奔人家朱大娘的,他如果还藏着掖着,那就没意思了!
“其实,聂家寨的人们,并不都是聂家人,他们都是身世可怜的,后来被我爷爷收留下来的………”
聂云起解释道。
起初只有聂云起和他爷爷相依为命,后来爷爷收留了一些孤寡老人和孤儿寡妇,再后来又收留了一些因为各种原因,只能流落在外的汉子们。
然后就是来南边逃荒的时候,路上碰到了一群矿工。
宋皎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当初刚见到聂云起时,他说的矿工身份,并不是瞎编的。
“我们本来也都是一群普通人,后来那样,也都是被逼无奈的。”
聂云起叹口气,继续讲了起来。
他们聂家寨得罪了马耀宗,虽然明面上只是被孤立,可内地里却麻烦不断。
马耀宗派了手下打手,总是暗地里过来聂家寨这里,不是把地里的作物弄坏,就是把水塘里的鱼虾下药弄死,要么干脆扔些死动物的尸体到各家院里吓人………
聂家寨的人们不胜烦恼,也试过反抗,却不是那些打手的对手,也试过报官,可马耀宗死不承认,还说可能是鬼神作怪,说不定是聂家寨的人干了坏事。
官府没有证据也不管了,因为寨子太远他们出力也不讨好。
寨子里的人们只能硬撑着,他们付出了全部身家,想要搬到别处也不现实。
那时的寨子里都还是普通老百姓,聂云起也不过还是才十五左右的少年。
不仅如此,到了第二年纳税粮的时候,官府特意下了声明,为了不出乱子,各地税粮必须交给粮长统一上交。
这可能是专门针对聂家寨的,聂家寨没办法,只能把粮食运到洨水寨里,和其他人一起缴纳税粮。
可马耀宗怎么可能让他们轻松,不但睁着眼睛说瞎话,把土地最少最贫瘠的聂家寨都评判成了上等田地的优等户,还在缴纳税粮的时候,各种为难。
明明是干燥干净的粮食,过秤的时候那马耀宗底下的账房随手一抓,便板着脸说道:“太潮太脏压秤,打七折,应收八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