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渐溶,云谏不动声色地悄悄跟着少年走到屋外。
山涧被他们开辟出一片院子,流水轻响,翠绿环绕,这里被少年种下了很多奇珍花草,他心情不好就会坐到花草丛中,絮絮叨叨地同这些草木精灵说话,可惜的是,它们都没生出灵智,只能听他说,不能给到任何反馈。
云谏悄悄站在虬粗的树木之后,静静听着少年的抱怨,企图领悟些什么,好对症下药,哄好他。
但少年有时候又很聪明,即便对着草木精灵也不会述说那个不能说的秘密,只是有的没的扯了一大堆,又道自己要赶快找到沙棠果了,要不然这里不能继续住下去了。
说着,他看了看不远处越发宽敞的山涧,满目忧愁。
水沛是好事,可太多了就要泛滥成灾了,总不能牵连这些无辜生灵吧?
不能住下去?
不能住下去是什么意思?
云谏心头颤动,惶然至极,他盯着少年半隐在花草之中的背影,指尖深掐树干,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他要……离开他吗?
云谏绝对不允许他离开,当初自己本就要死的,要不是少年救了他,他早就神魂湮灭了。
他救了他,总要对他负责吧?
到底是有多久没活得这么惬意快活了?
自他躺在一片草地上醒来的时候,他便丢掉了全部的记忆,不记来路,不知前尘,恍若新生。
但他不快乐,总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要紧的东西,若是找不到,他便觉得来人间走这一遭没有任何意义。
直到这只山野精灵的出现,才让他没有任何意义的生活有了趣味,或者说空荡荡的心腔被填补完整。
云谏不能让这个少年离开自己,他要问清楚!
还未走近,少年没有发现他,自顾自地对草木道:“三个月吧,最多三个月,若是还没找到沙棠果,我就真的要离开了。”
云谏顿足,没去追问。
他知道了,只要有沙棠果,他的精灵就不会离开他。
两个都不长嘴的人,心思全靠猜,就很容易产生误会与隔阂。
云谏想的是他的少年要抛弃他,离开这个地方,至于什么原因,他不管,他只知道,他要离开他,那就是不行的!
而醴泉呢?
他是想离开,但他不是个大度到成全他人,委屈自己的那种人,他也做不出那种留下一封书信就独自远走他乡,一个人蜷缩角落默默舔舐伤口。他绝对是那种受伤了就恨不得把一分痛演出十分的难受,让他在意的那个人好好心疼他!
他打定主意,是要带着他的小破鸟一起私奔的。
可惜的是他的小破鸟并不知晓,甚至偷听完他说话就一个人内心戏极丰富地上演了一出又一出「抛弃糟糠」戏码,脸都气绿了。
夜深。
少年哆哆嗦嗦地进了屋,他被寒露惹地浑身冰凉,颤抖着钻入他的小破鸟怀里,虽然云谏此刻是人形,但他依旧能感受到绒羽的温暖。
一夜过后,少年本以为自己会从他豢养的宠物怀里醒来,却不料只剩他自己一人。
少年第一反应就是怀疑自己一语成谶,他的小破鸟不会跑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