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苏可闭上眼睛,两行水珠便顺着眼角滑了下来。
&esp;&esp;从秦淮回来,苏可带了一百两。
&esp;&esp;钰娘发了善心,临走时不仅关门谢客一天摆了几桌酒为她践行,还给她塞了两个五十两的大元宝。虽说一万两里剔出一百两实在不为过,可哪个老鸨不是守财奴,还能给她一百两,真是让人意外得很。
&esp;&esp;苏可很感激,有了这一百两,她算是衣锦还乡了。
&esp;&esp;出门短短半年,再回来便今非昔比。苏可并没有特意招摇,只是拿出五十两来孝敬爹娘,让他们置办些田地或是再盖几间房。苏家二老一辈子也没有过这么多钱,喜得不知天高地厚,见人就将苏可好一番夸。别瞧是个闺女,却比家里三个儿子都中用。
&esp;&esp;于是苏可南下赚了大钱的事一传十十传百,成了村里茶余饭后的谈资。
&esp;&esp;但家中不露财何以引贼念,苏家富了,贼就上门了。明晃晃的刀架在脖子上,绳子一捆谁都动不了,只得任他们将家里翻了个底朝天。
&esp;&esp;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拿走了,那一百两更是来得痛快,走得也痛快。
&esp;&esp;家里人哭得肝肠寸断,两个嫂子又是哭又是骂,只恨自己男人不顶用。苏可心里难受,也只能咬牙硬撑着去官府报案。
&esp;&esp;可谁曾想,官府的人例行询问,这一百两的事便兜不住了。
&esp;&esp;苏可想瞒着,但是瞒不住。路引官那里有她的路引记录,南下秦淮,又带着百两元宝回来,一个女子还能怎样挣钱?
&esp;&esp;一时间苏家成了村里的笑柄。
&esp;&esp;苏可爹气得用扫帚打苏可,问她是不是真的。
&esp;&esp;苏可想说,她虽然在青楼里干活却不是姑娘,可她到底还是接了客,一时哑言竟不知该怎么辩白。只是一遍遍央求他们信她。
&esp;&esp;苏可娘哭成了泪人,问她还是不是黄花大闺女。
&esp;&esp;苏可咬着嘴唇,颤抖着摇了头,于是震天响的一个大耳刮子就扇在了脸上。
&esp;&esp;……
&esp;&esp;“小姑,你别这样,哭出声来,心里就不难受了。”妮子抬手去擦苏可的眼角,可手指刚擦过去,新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esp;&esp;苏可想起那个人。
&esp;&esp;他也曾这样问过她:“一向哭都不出声吗?”
&esp;&esp;归根结底,他也算是罪魁祸首,否则她现在还在醉香阁里当她的领家。可那日他走后,苏可才后知后觉地知道了许多事。
&esp;&esp;比如为何醉香阁的顶层一直没有手下上来,为何那晚花魁锦蝶一直没回屋,为何圆桌上偏就摆着令人情动的茶叶。
&esp;&esp;锦蝶摊牌时,笑得像五月盛开的红莲,“对,确是我想推你入泥潭。可惜天不成人之美,偏巧那良人进了我的屋,我安排的人见门口挡了桌子就进了对面流萤的屋。如此阴差阳错,良人却为你着迷。倘若是我服侍,今日风光走出醉香阁的就是我了。我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esp;&esp;苏可觉得很难过,这并非她想要的结果。但祸兮福所倚,遇到他,既是祸又是福。
&esp;&esp;临别时,他邀她一起回京城,她不肯,他也没强求,似乎很能理解她的心志。
&esp;&esp;他问她:“你会记着我吗?”
&esp;&esp;她回:“公子的大恩大德,苏可铭记在心。”
&esp;&esp;他笑着摇摇头,“听上去似乎并没有发自肺腑。”她还要辩解,他却摘下腰间的玉佩递给她,“留个念想吧。”
&esp;&esp;那块玉是块上好的羊脂白玉,价值不菲,她没敢要,只摘下了玉佩下面的大红穗子,“玉佩太贵重,我又不能常戴着。这穗子刚刚好,回头我穿根绳挂在脖子上,时时瞧着,时时念着公子的恩情。”
&esp;&esp;他没再说什么,捏着玉佩道了声保重便离开了。
&esp;&esp;如今苏可的泪是止不住了,手掌压在胸口,贴着皮肤的大红穗子扎人得很。
&esp;&es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