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想象,哪怕我面目狰狞去质问兄长他到底有没有做过宋抑所说的事,他也会面带微笑,温声唤我希希。
圣莫里茨风大雪大,快出机舱时,兄长上前来替我理了理围巾,高高地,围住我的脸,只留一双眼。
他走在我身前,为我挡住所有风雪,这叫我想起阿森,他是除了阿森以外,头一个对我这样好的人。
于是我踏起碎步,追上去。
早有人在等候,三辆黑而亮的汽车,我和兄长共乘一辆,司机是个年轻人,亚裔,和兄长说话,是我听不懂的语言。
我看到他从后视镜中掠了我一眼,随后说了一句话,而兄长没有立刻回答,静默一会儿,才吐出一个词。
那是我第一次打量这座,在日后将被我视作华丽牢笼的城市。
干净的街道上,喷泉的水被冰冻成一道弧度,盖了一层厚厚的雪,有孩子握住一把彩纸制作的风车,又蹦又跳地穿过灰色的建筑,冬鸽挤挨在一块儿,好心的情侣扔下一块面包屑,它们便立刻活络身子,冲上去抢夺。
几条街道后,车停在一栋房子前,不算高,是冷静淡然的灰色,门前的雪被清理干净,只留左右两排树上一层积雪,时不时啪啪落地。
立在楼下望去,二楼的某一个露台上,还摆着几盆颜色淡丽的花,团团簇簇,美极了。
火花毕剥作响,我们褪去因冰雪融化微微发湿的外套,金发仆人为我们端上热茶。
周一大约是常客,一看是热茶,不高兴了,既放肆又胆小地反抗:又是茶,我们又不是三堂哥你
兄长只一笑,抿了口茶:那瓶酒我给你留着呢,等哪天找出来给你享用。
周一欢呼:万岁!
林森森也来劲了,学周一举手欢呼:万岁!
自从路上兄长跟他们说了句出来玩不用拘谨后,他们是越来越闹腾,周一跟孩子似的,把林森森的手压下来,故意道:未成年小朋友就别想了。
林森森重新将手高高举起:谁说我没成年,上个月刚满的十八!
小晴边偷偷打量兄长边抿嘴笑。
门忽然被敲响,一个男人进来俯身对兄长说了什么,兄长神色如常地放下杯子,手指轻轻敲打膝头,笑了一下,朝我们说:今晚睡个好觉。随后起身,出门去了。
直到晚餐结束,兄长也未回来。
那是一顿中餐,熟悉的口味,只是混进了一盘大家都不爱吃的芹菜,仆人还说是特地为我准备的,我强忍头皮发麻的感觉塞了几口,笑着夸它好吃。
随后仆人按照兄长临走前的吩咐领我们去各自房间,这时我才知道,原来那个露台摆花的,是我的房间。
和B市一样的蓝色基调,走进去仿佛就回到了家,露台的花朵在风中左摇右摆,惹人怜爱。
风雪呼啸,怎么也睡不着,恰逢此时小晴来敲响我的门,邀我出门走走。
天色不算晚,天空已然暗蓝,纷纷扬扬飘一点小雪,我们在华人水果店里买了几个小风车,迎着风呼呼啦啦地转。
等周一反应过来钱包丢了的时候,我们已经走出很远了,里面有重要的证件,让他不能说算了,于是他们折回头去找,该死的林森森又在这时闹肚子,最后只剩我一个人在街头。
旁边咖啡厅有可以避雪的屋檐,我走过去,双手插在兜,风车插在胸前,呼出的气变成雾,一路走来不觉得什么,这会儿静下来,忽然觉得冷了。
蓦地,一个陌生而熟悉的身影从我眼前走过,那个亚裔司机,他一身黑,漫不经心地叼着根烟,身旁跟着一个姿容昳丽的女人。
我有些怕这样的男性,可当他甩开女人,径直朝我走来时,我还是友好地对他笑了笑。
他一张嘴,便是令人讨厌的油腔滑调。
您好,我美丽的希希小姐,真荣幸,能在这儿见到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