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正如半皮鬼猜测的那样,男人灌了马尿,嘴皮子一秃噜,该说的不该说的就都开始往外溜了。
酒过三巡,商人一号就啧啧感叹起来:“真是作孽哦,这是于家娶的第八房媳妇了吧,上一个头七还没过几天。于家二公子八字硬,新妇不是进了门就病倒,就像是被夺了魂似的去上吊,这么些水灵灵的年轻小姑娘,硬是没一个有好下场的。嘿,你说邪不邪乎!”
听到这,应止玥蹙起眉头。早上遇到的八卦大娘语焉不详,没有说于绝嗣为什么会娶这么多房妻子,她原本还以为是婚事出了差错,没想到,新娘子竟然是直接过世了。
商人二号:“没办法,谁让这关附于府是皇家火药商,这小子还有个做贵妃的姐姐,给的丧葬费也多,有那眼皮子浅的甘愿卖闺女,没辙哦。”
商人一号脸红脖子粗,打了个酒嗝,不屑道:“不过于二娶进府的门第倒是越来越低,第一个还是个齐头整脸的御史家嫡小姐,第三房的是王员外家的庶女,上一次是县府老爷远房亲戚家的表小姐,这回连屠户家的姑娘也不嫌弃了。就是不知道这个死了,下回又得娶个什么样的进门。”
不用说她现在是鬼,即使是做人的时候,听到这事也会觉得不对劲。
两个商人喝大了舌头,浑说起来,“之前那个县府老爷家的表小姐,叫什么连枝的,你还记得不?她身份不高,倒有个京城的表姐专门为她寻了五刑玉,说是能滋养魂灵。结果听说这五刑玉也搁在于家里,连枝的表姐还去于家大闹了一场。你说会不会和于家二公子……”
——五刑玉?
这怎么会和于家牵扯到一起!
应止玥的眉头不由得皱得更紧些,正准备起身想找个法子问一问的时候,忽然感到一丝凉意。
夜晚的酒馆,总是习惯点几支蜡烛来熏陶氛围,可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蜡烛怎么也点不着,最后店家不得不向旁边的店铺老板临时借了几盏煤油灯。
说来也怪,正在两个商人欲提起“于绝嗣”名字的时候,原本怎么都点不着的蜡烛倏然间亮起,一点点烧亮了周围的气氛。明明蜡烛的火光大盛,应止玥却觉得周身泛冷,整个人都好像浸在凉冰冰的湖底。
连半皮鬼都打了个喷嚏:“不是前两天还没到秋分,这就冬至了?”
他们作为鬼都感觉不舒服,更不用说普通的人了。
“怎么回事,老板你房顶漏雨了吗?”酒客裹紧了外衫,冻得直哆嗦,刚要再抱怨两句,却被更高的惊叫声覆盖——
“你们干什么,有什么事情好好说,赶紧松手!”
刚刚还醉醺醺的两个商人不知何时站起身,被惊叫的众人围到了中间。
因为酒气上头,他们二人的衣冠凌乱,还有酒淋到了一边的袖子上。
踉踉跄跄的,像是两只刚学会走路的笨鸭子。
本来是滑稽好笑的场景,可是在场没有一个人能笑出来。
——因为刚才还对瓶吹酒、一副哥俩好模样的兄弟,此时死死地掐住了彼此的脖子。用力过大,连面色都涨得通红,一双熏满酒气的眼睛盈满了红血丝。
有人劝架,想去拽他们的手:“你们两个,要打架回家打,在外头闹成这样都不嫌丢人!”
商人们顺着劝架人的方向扭过头来,脸上青筋毕现,眼白处尽是血管充血造成的红血丝,可是他们眼神晃都不晃一下,“硌硌”的骨节错位声传来,只直勾勾地看向他。
这场景诡谲而恐怖,劝架的人悚然一惊,不由得松了手。
渐渐地,商人们的脸色已经由红变得青紫,嘴角也溢出来血沫,店家害怕出事,赶忙找来店里的壮汉想分开他们。
这两商人虽然嘴皮子利索,但是体格偏弱,而店里的壮汉都孔武有力,平时一拳挥出去能打飞三个找事的街溜子。然而,奇怪的是,即便是壮汉也掰不开这两个文弱商人。
商人们的脸也因为痛苦而扭曲,可双手就像是铁钳子一样,牢牢地箍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见状,众人吵嚷得更厉害,吵闹声完全盖住了商人们嘴唇中挤出的喃喃声。
“该、该不会是见鬼了吧?”
不过,即使是鬼也什么都没有发现,半皮鬼都跟着瑟瑟发抖起来,剩下半张有皮的脸也跟着垮下去,转头想和在场唯一的鬼交流:“应……诶,人呢?”
在半皮鬼浑身发抖的时候,应止玥已经走到了两个商人边上。
说实话,于家的事情她并不好奇,可是这两个人刚才提到了五刑玉。也是凑巧,她想找办法问问这两人,他们就像是中了什么蛊一样,开始直愣愣地掐起对方的脖子。
这种神态给了应止玥一种不太舒服的熟悉感,可是她又记不起究竟在哪里见过。
但是大小姐的做派就是懒得忍,趁着人鬼都不敢靠近两个商人,大大方方地走到中间去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