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怎么突然要回去?”季遇礼现在才开口问。
“爸不见了。”许慕白头有些痛,他用手揉了揉太阳穴,把刚才季母说的话又向季遇礼重复了一遍。
“那我赶紧开车回去,你在我手机上帮我向李姐请个假。”季遇礼开车掉头。
“嗯。”许慕白照办又拿起手机向闫老师通了个电话。
闫老师人还行,愿意多注意注意季逸安和许单他们。
…………
阿尔兹海默症,我猜这病是把人的记忆当作了生命的燃料,当患上这病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在倒数。
上一秒季父还在发狂地找寻梨妹子的身影,下一秒就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
他在这陌生的世界里穿行,一边记忆一边遗忘,有时从脑海深处会突然蹦一些片段,然后再次将这片段遗忘。
所有的一切都像蒙上了一层纱,怎么都看不真切。
季父的记忆丢失了大半,他好像回到了二十岁。可当他路过一家服装店,看着镜中白发苍苍的犬兽,记忆又如潮水般浮现。他,原来已经六十五岁了。
潮涨潮落就在眨眼之间,留下的只有被潮水冲刷过的痕迹。
季父久站在那面巨大的镜子前,他想不起来了,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在他二十岁和六十五岁之间的人生,全是空白。
他就像是起了个床,然后被小偷偷走了四十五年的时光。昨天还是青春年少,今天就已变成垂暮之年。时间的消逝就在转瞬之间。
季父眼前突然发黑,恐惧中夹杂着愤怒,促使他向那镜子挥拳。
咔嚓——
镜面传来一声脆响,然后不堪重负地轰然破碎。
季父很快就被捉了起来,他被制服在地,眼圈发红,世界和他自己都在变得陌生。
他想反抗这病,可就像现在他被制服了一样,他既反抗不了捉着他的那几人,也反抗不了这失忆的命运。
季父涨红了脸,愤怒又转成了悲哀,最后化作浑浊的泪从眼角滑落滴在地上。
他不甘,他吼叫着让抓着他的人放开他,这位老人连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可这只能让抓着他的那几只手颤动几下。接着,捉着他的那几人使出了更大的力气,把他牢牢锁死在原地。
季父不想认命,像他的名字季齐天那样,齐天齐天,本就应该像是齐天大圣那样不认命,敢与天争。
可齐天大圣最后被压在五指山下,季父也逃不出失忆的魔爪。
季父突然安静了,不哭也不闹了。是向命运低头了吗?不是。他是忘了。
忘了自己为什么会被捉住,忘了那面镜子为什么会破碎,忘了自己为什么不甘,忘了自己为什么愤怒,忘了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失忆剥夺的可不仅仅是那珍贵的记忆,它拿走的还有作为人的拥有情绪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