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最后,祝久之的声音低沉起来,话中的厌恶也转变为了极度的憎恨与自厌。
这两个月的相处,祝久之向所有人展现的都是开朗,冷静,体贴,耐心,以及作为年纪最长者应有的智慧与担当,从未在人前显露过这种充斥着负面情绪的模样。
大概是气氛正好,人也正好,使得她下意识的愿意对着自己的伙伴们敞开心扉。
众人也隐隐察觉到了什么,小心翼翼的抬着眼睛看她,就是不敢随意说话,惟恐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对,踩在她的禁区上,惹得人情绪更加低落。
最后一句话落下后良久,祝久之依旧低垂着头,深深陷入了因为那番话而引起的情绪当中,忽然,她发觉有一双手将她的两只手轻轻握住,温热的触感使得她灵台一清,并下意识的抬头看去,正对上一双沉静得如同星夜的眼眸。
不知何时空桑已经坐在了她的身前,用一双深邃得难以分辨情绪的星眸凝望着她,但那眼中的温和,却怎么也掩盖不住,使得她心中顿感熨帖。
“祝学姐,我不问你说这样的话背后所含的因由与内情,但我明白一件事,你以前的随波浊流是对这种事的憎恶、无能为力的自我厌弃,与无声的反抗,可这并没有用,只会浪费你自己,浪费一些机会。
所以,与其无声的反抗,不如让所有人都能听见你的声音,将你口中的那位魂师,或者说与她遭遇相似的那些魂师,从‘昏昏沉沉’的境地中拉出来,摆脱控制着她们的一切束缚。
我想,这本就是内心想做的事,只不过是因为以前的你独自一人,因为无可奈何,但现在,你拥有了志同道合的伙伴,我们一起努力修炼,一起去完成你本就想做的事,这是我作为战友能给你的承诺。”
祝久之微微一怔,目光直愣愣的看着空桑,半晌后僵硬的扭动着脖子,过程中对上一双双眼巴巴看着她并含着关切的眼眸,一时间内心百感交集。
有的人,在见第一面时就知道会成为朋友,成为交浅缘深的同行人,而有些事,在逃避了这么久后,或许也到了该为之做些什么的时候。
至少要不计一切代价,将她从那片充满着腐朽的泥潭中拉出来,去过上她原本该有的生活,就算她清醒时不愿意见到她,她依旧该去做,因为这本就是她应该做的。
祝久之微微抿了抿唇,将面上的情绪尽数收敛,须臾后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以后喊我阿久吧,我妈妈以前就唤我阿久。”
除空桑之外的所有人暗戳戳的松了一口气,不愧是队长,三言两语就将人给哄好了。
经过这一番谈论,众人发现,几乎所有人都有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如果想要铲除所有后患,剑锋必须直指天斗帝国。
意识到这一点后,众人面面相觑了片刻,不可避免的沉默了下来。
她们……她们什么时候这么有种了,那可是帝国,一个庞然大物,凭她们几个人能做到?
孔雀左右瞧了瞧,捂着嘴打了个大大哈切,在此刻的安静中,哈切声显得尤为清晰。
“难有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什么都不尝试就畏首畏尾。我爹妈死的早,家里只剩我一个,所以我继承了父亲的子爵爵位,也是因为这样,我见惯了贵族家庭内那些个脏的臭的不可见人的,早就没了成家生子的念头。
我估摸从我开始,家里就要绝后了,我也不可能便宜了那些远了不知几房的亲戚,所以爵位是继承不下去的,就算这爵位现在就没了,我也不心疼。而且我孑然一身,做什么都不怕连累家人,我什么都不怕。”
孔雀的慵懒来源于对一切的不在乎,而今有了新目标的她,心态堪比平头哥,可谓之‘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克莱尔抿唇一笑,“没了贵族的特权,单凭魂师本身的实力崭露头角,或许对魂师界的发展来说会更好,不过,阿久说得很有道理,贵族们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团结在一起所产生的力量,并非是我们能抗衡的。”
“所以我说,徐徐图之,不单单是依靠我们的力量,”空桑偏头看向半敞的窗户,淡淡一笑,“维持这个这个世界运转的基石不是魂兽,不是魂师,也不是贵族,而是没有魂师资质的那群人,以及平民。”
且不说武魂殿的打算是什么,背后有什么阴谋,单单论其策略,是没有错处的。
在整个斗罗大陆的人口中,魂师所占的比例不超过千分之一,魂师再如何的厉害,也只是极少的一部分,构不成大势所趋,更重要的是平民,是民心所向。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贵族是平民共同的敌人,为了自己的后辈不像他们一样受到贵族的压迫,过得艰难困苦,在有人领导并自身有能力的情况下,他们十有八九愿意搏一搏,不要以为他们是平民,就将他们排除在斗争之外。
所以,对于她们来说,平民才是对抗贵族的中坚力量。
“那我呢,”宁荣荣慢慢的举起手,弱弱的说,“我刚刚想了想,爸爸是七宝琉璃宗的宗主,本身也有爵位,而且还是太子殿下的老师,应该是亲近帝国皇室的,我怎么办?”
她不想被伙伴们的落在后边,但如果因为她的行为,导致父亲和七宝琉璃宗里外不是人,从而被皇室和贵族找麻烦,不是她想看见的。
看着她为难的样子,空桑微笑着说,“荣荣,在你面前谈论这些,不仅仅是因为你是我们的伙伴,还因为七宝琉璃宗也可以站在我们一方,对于宗门来说,贵族的有无无关紧要,就连帝国的有无,也有利有弊。所以,等到时机成熟,你可以将一切对你父亲和盘托出,你父亲也会做出选择。”
“时机成熟?”宁荣荣不解的问,“那是什么时候?”
“也许很快,也许很晚,但总归不会坑害了你父亲,这一点你可以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