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二天,十月二十六日的战斗中,凯涅滋?基尔伏特的指挥极为巧妙。他先引出布伊诺斯?松迪军的一支部队,然后在其到达最远行动范围之时,施以猛烈的反击。在局部优势火力打开的战线缺口上,新?卡米洛特军紧咬不放;在半日之内,向前推进了比过去一个月还多的距离。
如果琼汰?诺儒特到达与直接指挥晚上两个小时的话,凯涅滋?基尔伏特肯定能完全占领卡路迪那斯丘陵。那样的话,六都市同盟军便可以在丘陵上设置导弹发射架与远距离大炮;在控制贝鲁海峡制海权的同时,对布伊诺斯?松迪市进行炮击。恐怕几天之内就能迫使敌人签订城下之盟吧。
不过,七都市共存体制变为六都市共存体制的机会,似乎暂时丧失了。卡路迪那斯丘陵顶部的斜坡倾斜度非常大,而且因为地基柔软,坦克和大炮自不必说了,有时就连四轮装甲车也会因轮胎陷于粘土之中,而急速降低前进速度,为了推进短短八十米的距离往往要耗费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
在没有遮蔽物,被敌军炮火覆盖的斜坡上;士兵们只能藏身于坦克或者坦克残骸的身后,根本无从还击。
6
半途而败的战术,还不如最初就失败的战术。基尔伏特没有如此自嘲的空闲,他的指挥车冒着枪林弹雨前进,因泥泞的粘土导致车身无法动弹后,他跳下车开始徒步前行。
背后徒然喷射出轰鸣、闪光、强热。回头越过肩膀,发现指挥车已中弹燃烧起来。基尔伏特沉默不语,此时的他不是在回避枪弹,而是在烟炮与冰雨的浓汤中游泳,从大块岩石的左方向作半周运动。
凯涅滋?基尔伏特钢玉色的瞳孔中,映出琼汰?诺儒特握着手枪的身影。
可是,基尔伏特并末改变姿势,控制表情的肌肉没有丝毫动弹;在迫近的死亡面前,他就好似在激流中巍然伫立的岩石般,正视着枪口。这是就算面对执掌生死的超越者,也拒绝弯膝折腰的刚毅。
琼汰?诺儒特犹豫着是否开枪。他的犹豫中包含着诗意与非诗意的理由。诗意的理由在于敬畏对手的刚毅;非诗意的理由在于疑惑,那份刚毅到底从何而来?难道诺儒特自己才是被瞄准的一方?不管是哪种原因,诺儒特的踌躇只不过是在沙漏中掉落的沙粒才能计算的瞬息,但却足以改变状况。在琼汰?诺儒特周围,瞄准他的近半打的子弹把地皮都掀了起来,诺儒特与基尔伏特同时相后跳去,就在那时,豆大的雨滴再次落了下来,水之帘幕远远隔开了两人。基尔伏特与诺儒特的个人史就这样翻入下一页。
结果,这天位于上方位置的守军一直保持着优势,攻击方不得已只好悻悻而归。
而最悲惨的莫过于莱尼艾鲁将军指挥下的泰多梅卡军。
在他们的退路上,有数个巨大的泥潭等候着他们。数天前,大地被他们的炮击给轰得坑坑洼洼,雨水流入后形成了泥潭。将士们不得不跳入泥潭,半游泳半逃命。被泥浆弄得行走不便,正要摔倒之际,后方的坦克却徒然压来,将发出悲鸣的士兵碾碎;混杂着泥水、鲜血与内脏一起飞溅到其他士兵们的脸上。身心交瘁的士兵们,已经丧失了对这种事发出悲叹的神经弹性。不过,对于那些造成自己现状的犯人,他们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憎恶了。
&ldo;王八蛋,我要是活着回去,一定要宰了所有对这次出兵投赞成票的议员。那些家伙现在肯定躺在暖炉前的沙发上,拈着手吃鱼子酱&rdo;
……这么喊叫的士兵应该没有可以透视一万公里彼岸的能力,但他却从偏见与憎恨之中准确地把握了事实。
同一天的几乎同一时刻‐‐时间差诚然无法忽视,在六都市大同盟后方本部所在地新?卡米洛特,各都市代表团的三百六十人,正在夫人们的陪同下,火热地举行盛大的庆祝宴会。占领布伊诺斯?松迪后领土划分的谈判似乎圆满落幕了。
&ldo;不过,真是些没用的家伙呢。明明拥有对手三部的兵力,却连市街也无法攻入,真是丢脸&rdo;
他们对于耻笑自己的军队,有着自己堂堂正正的理由。因为胜利是早就注定的事,剩下的只要军队打赢便万事大吉。
&ldo;确实如此,真没用呢。只会一味要求补给物资&rdo;
&ldo;太宠孩子和士兵的话,都是不会有好结果的。人不受点苦是成不了才的。沾满血泥,互助战友,越过死亡的经验,才会让他们健康地成长嘛&rdo;
&ldo;说得好!能锻炼人的学校,没有比战场更好的地方了。饥饿与污秽都是富贵的经验&rdo;
&ldo;没有必要轻信他们的所有要求。他们吃胞后就会想打瞌睡了。我觉得可以让他们动动脑子去掠夺布伊诺斯?松迪军的物资,满足自已的需要&rdo;
在这些讴歌言论自由之人跟前的餐桌上,堆积着多到无法挪动的鱼子酱,以及由大龙虾组成的小山丘和广阔平原。发动战争者比作战者过着更低水准生活的例子,在历史上从末有过。这是在人类发明了战争这种简便解决手段以来,不曾改变的法则。
在七都市的战争中,补给问题是经常无法摆脱的难题。把三十万人的士兵移动到一万公里之外,就非得搬运三十万人的粮食与燃料不可。就算是在二十世纪后半的大批量空运时代中,确保如此巨量的物流也并非易事。更何况当前只有完全依赖陆路与海路来负担,再加上运输队自身的燃料费也无法忽视。要说这是经济高效的话,恐怕就是自欺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