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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驾没逗留多久,刚一走出暖阁,行到半途能够说话的僻静地方,楚萧离就抬手屏退左右,只留下商霭一人。
商大夫为人识趣,察言观色是看家本领,靠近过去便从善如流的回禀道,“人是醒了的,没什么大碍,调理的药下官也亲自叮嘱交代,不曾多问别的,瞧着心里有数,没傻。”
没傻……
是不傻,还比从前聪明了许多!
楚萧离轻哼,侧首斜目向身后望去,“是要等玄成来了朕亲自问他,还是你现在自己招了?”
在苏城那夜之后,商霭本该做些手脚,确保慕容紫不会受孕。
谁想三个月过去,忽然闹出这一件,人都差点没了,说他擅离职守,游山玩水忘了正事,楚萧离像是那么好敷衍的人?
商霭埋首,抱拳的两手举过头顶,大呼冤枉。
“此事是玄成私下找臣商议,原本想为慕容家的小娘子谋个福祉,她若能怀上万岁的骨肉,立她为妃顺理成章,于情于理,两全其美。”
“这么说还是你们为朕考虑周全了?”
“不敢,但……”
冒天下之大不韪,商霭道,“玄成的用意皇上应当明白,皇上也并不想真正伤了她,否则不会在她身上花费如此多的心思,臣只是……一心想要成全。”
倘若有个孩子,那事情就简单得多。
出嫁从夫,更之余血脉骨肉都有了,便是强行帮慕容紫选了立场也好,省得纠结苦恼。
只他二人算漏了宫里风波诡谪,明明都成了定局,结果硬生生的被搅成这样。
“是成全朕同她?还是想害死她?”
楚萧离脸色愈沉,眉间隐忍着戾气,语气也凝重起来,“你们很是会打算,玄成顾念着慕容一族,你存着看热闹的心思,关氏那边正愁无从下手,慕容老儿一心想把云阳找回来继位,这个时候把她推出来,她能有活路?!”
好个慕容徵,默不作声的算计到他的头上,一个劲的把亲妹往他身上推,这后招做得实在妙极!假若慕容紫怀了自己的骨肉,以此在这后宫里当了妃子,生下龙嗣,等将来真正到了楚萧离要处置慕容家的时候,这又是个拿来说情的绝佳借口。
成全?
都是糊弄人的幌子!
越往深处想,楚萧离负在身后的手捏得越紧,“你去告诉玄成,莫以为朕不知道他提早进京,叫他找好了说辞自己来跟朕交代,他想保住自家,朕不拦着,若他那老父亲实在不识好歹,凭他本事通天,这个面子朕也不会多给半分!至于你——”
再度回首望商霭,眼底泛出晦暗之色,“不需要朕在提醒你一次,你是缘何在此吧?”
话尽,他大步走远,难得发通火气。
商霭被骂得狗血淋头,保持着抱拳低首的姿势,直到楚萧离走得没了影才直起身来。
抬目看着人去的方向,依稀后面还跟着几个奴才,雪地里屁颠颠的小跑跟从,帝王君威……这背后到底掩藏着多少无奈?
他长叹,深凝的表情忽的松懈,又变作一脸的没事,独个儿站在原地自言自语,“早知道被骂得这样惨,还不如全都说了罢。”
没得人跟万岁爷提个醒,慕容紫在您老人家心里就是不同寻常的。
不是么?
既是软肋,当然要放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好生护着才是。
万一与人瞧出端倪,宫里刀光剑影,杀人无形,他能把现状维持多久?
……
暖阁中,慕容紫静静躺着回想昨儿个发生的事。
虽然她和段意珍一起坠湖,但很快就救起,最先来的是太后,接着是楚萧离和慕容渊。
那时她还清醒,只被冻得麻木,众宫人把她团团围住,也不得机会仔细环顾四下情形和各人的表情。
段意珍见着楚萧离果真疯魔,不管不顾冲出去声张她身怀有孕的事。
原本慕容紫想奋起与之辩驳,便是突然间小腹剧痛,晕厥了过去。
再醒来已经是这般光景。
不用哪个告诉她,她都知道后昨儿个后来定有一番风云变化,她昏得不省人事,倒省去不少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