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将死,他有很多话想说,却只能从最初的时候说起。
然后,夏末就知道了当初那起车祸的真相。
那些年,宫遥野心勃勃在公司里培养着自己的势力,他深知与宫家没有血缘关系,也许有朝一日宫锐一个心情不好便将他扫地出门,所以他必须掌握权力,先下手为强。于是他在暗地里做了很多事情,在给公司制造难题的同时又以庄世强的名义在外面开了间公司,暗地里利用一切手段将本属于宫氏的项目摈弃不用,继而让他的公司接下项目一步步做强做大,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成功吞并宫氏。
然而宫锐察觉出了蛛丝马迹,他和宫遥大吵一架,并且要宫遥立刻辞职离开公司,否则他就把他所做的事情全都揭发出来,宫遥就很有可能面对牢狱之灾。
宫遥气急败坏离开公司,然而宫遥非但不感恩,反而还要找人报复宫锐,恰巧范典听到了宫遥与庄世强的谈话,范典立刻将宫遥的阴谋告诉宫锐,可宫锐并不相信宫遥会做出那种事,毕竟他们是一起长大的,纵使没有血缘关系了,但其间的那份兄弟情还是不会全然抹灭的。再加上宫锐一向宽容大度,很难对亲人赶尽杀绝,而范典身为宫锐的心腹,为了给宫锐解决心腹大患,便自作主张策划了一场车祸。
那时候他恰巧抓住夏朗杰的把柄,于是便想利用他为宫锐解决后顾之忧,于是假意与夏朗杰谈妥,安排时间让他解决掉宫遥,实则他却另外安排了一场让夏朗杰都不清楚细节的会面。
于是那一天,惨案发生了。
可是出乎范典意料之外的,是夏末的母亲也在车上,而且,车祸的惨烈程度超乎他的想象。
他本以为无论是夏朗杰还是宫遥,都只受身受重伤,却不曾想那一起车祸让夏家夫妻双亡,宫遥妻子身亡,宫遥双腿残疾,季晓雨头部受到严重创伤从而成为智障。
如此伤亡惨重的车祸,是范典没有预料到的。
车祸之后,他无法面对自己所犯下的错,他向宫锐辞了职,从此便落魄的喝酒度日,日复一日的自责,每一天都生活在黑暗里痛不欲生。直到病痛将他击倒,直到他看到了宫清城,他知道,他要将所做的罪孽全都坦白,他不敢请求任何人的原谅,他只希望他去到另一个世界的时候,见到那些因他而死的人,能向他们说声对不起。
在所有人眼里,这起车祸都是意外发生的,可是只有范典自己知道,他是为了报答宫锐的知遇知恩才这样做的。
可是在宫遥看来,身为宫锐心腹的范典是故意这么做的,但是苦于无证据,他也不能怎么办。所以他只能蛰伏多年,暗地里招兵买马,重新建立人脉关系,为的就是厚积薄发的那一天能将宫氏集团据为己有,能让宫锐生不如死,只有这样,他的大仇才得报。
现在,夏末面对范典艰难的诉说,看着范典把所有的罪名全都承认了,夏末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眼前的这个人。
虽然他病人膏肓,可他却是害死他父母的杀人凶手,就是因为他的自作主张和不顾一切,才让她失去了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亲人,她不能原谅他,哪怕他忏悔,他即将走完他的整个人生,她也不能原谅他!
范典在一番恳谈后已露疲惫之色,夏末的脑子里还在回味着他刚才说的话,良久,夏末正色看着他,郑重其事地问:“你能保证刚才说的话都是真的吗?那起车祸确定是你一个人所为?和别人没有丝毫关系?”
范典凹陷的眼睛里泛着几许泪花,重重地点了点头,艰难地说:“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对不起你……对不起……”
他很吃力的说出这几句话,脑袋便耷拉下去,再也无颜面对夏末。
夏末从病房出来,没有继续逗留。
医院的走廊里,她就那么呆愣愣地坐着,脑海里依然在想着父母车祸的真相,宫清城担心地看着她,良久,才说:“末末,范典也受到惩罚了,医生说他的各脏器都在衰退,随时都有可能因为器官衰竭而过世,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这几年一直都在悔恨之中度过,现在他有勇气把真相说出来,难道你还有什么疑虑吗?”
夏末忽而转头看向他,声音木然,“他是你爸的心腹,如果他为了包庇某些人而故意说谎……”
“夏末!”宫清城厉声打断他的话,这个固执的小女人,真的是想气死他吗?“你能不能冷静一点思考问题?如果你真的这样想,就真的中了二叔的计你知道吗?你好好想一想,我爸真的是那种无恶不作的人吗?难道就因为庄世强的那番话,所以你就给我爸判死刑了是不是?范典都已经是快过世了,他还有必要说谎吗?”
夏末看着眼前这个厉声斥责她的人,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是,她的确是有了先入为主的偏见,他相信了庄世强的话,所以他质疑范典所说的一切,她不该这样的,不该这样的啊!
宫清城看着她摇摇欲坠的模样心疼得紧,一把将她揽入怀里,声音轻柔,“末末,我知道你一时间难以接受,我知道再次提及你父母过世的真相会让你难过,所以我才没有第一时间把找到范典的事情告诉你。末末,你要相信我,相信我爸,我们不能让二叔的计谋得逞,否则这场仗还没有打我就先输了,末末,我爱你,无论做任何事说任何话我都信任你,也请你同样信任我,好吗?”
被他紧拥在怀,就好像漂浮无依的人生突然间有了依靠一样,夏末的情绪也在此时得以完全宣泄,在他怀里放肆大哭起来。
宫清城就这样抱着她,任由她哭泣,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他陪了她很久,直到她情绪慢慢恢复平静,他才说:“今天的事情,暂时不要对任何人说,我还是会送你回温家,等到二叔的事情解决之后,我再接你和豆豆回家。我这样做,只是想造成一种假象,希望能让二叔他们以为我们俩真的发生了争执再也回不到从前了,这样才能让他们我在处理我们夫妻间的分歧而无暇顾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