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也觉得不可思议。” “没半个了解经济学。犯罪经济学的定理——” “犯罪经济学是什么?” “比如说,凶手把尸体带走,或是把刺青的皮剥下来,剩下的内脏骨骼怎么办?我把处理弃物的问题,叫做犯罪经济学。这可不像从焦炭制造染料一样。还有,分尸的时候,死者流出的大量血液都到哪里去了?庭园里有没有血迹?” “发现死者的浴室都铺满了瓷砖,一个晚上水龙头都开着,血液大概全部流到下水沟去了。后来调查下水沟,结果发现有相当量的血液流出去。” “相当量的血液——相当有意思的一句话。” 恭介一口饮完咖啡,就站起来。他在席间提出不少值得深思的话,只可惜松下研三,跟不上恭介的思考方向。 两人横过国有电车的铁轨,从车站步行约十五分钟,来到一幢荻窪和西荻窪正中间的一大片住宅区中的大宅子。庭园的一角,盖了一栋独立的混凝土建筑,看起来好像是个画室。 “最上久会绘画吗?” 恭介惊奇地问。 “哦,我不太清楚……” “算了。还是我来问问看吧!他如果懂绘画,就请他拿作品给我们看。一看,马上就可以知道作者的心理了。” 研三于是按铃叫门。出来迎门的女佣告诉他们,主人到外地旅行,不到明天早上是不会回来的。两人只好约定明天下午再来拜访,于是回头就走。 “我们浪费了很多时间。” “没办法。像这种事,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这么说,并不是不服输。这时,突然刮起一阵宛如冬风似的暴风,被卷起的银杏枯叶,穿过两人间的衣缝。 甫从南方归来,病体未愈的恭介,一时寒意上身,瘦高的身子发抖地自语着: “今天到晚上怎么办?” “嗯,我想去北泽的现场看一看,是不是请你哥哥来?” “好的,当然要请他们给我们方便。不过,我哥哥一向很忙,不知道有没有空?” “就这么办,你去找他来——就说神津恭介今天要解开密室之谜。无论如何劳驾他走一趟。” 研三停下脚步,看着恭介的脸。深知这位密友的才能绝不落人后的研三,听了这句话仍然非常吃惊。搜查当局花了三个月都无法解开的谜底,而凶手也是费尽苦心才布置成的密室诡计,恭介连踏进现场都还没,就说出今晚要解开谜底的话。 “没问题?” “没问题。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恭介的眉间露出一股慑人的自信。 研三不免半信半疑地打电话。听到哥哥兴奋的声音,更增添他的不安。 “马上就来。要我们在现场等他。” “哦,那我们先走吧!” 发出的声音,听不到一丝犹疑挂虑。 “神津先生,没关系吗?你对自己十分有信心是没错,但是万一失败,对以后的搜查工作,恐怕会带来不良的影响。不,我太多虑了……” “你啊——忧虑过度……还是和以前一样,只要是人想出来的方法,一定有人可以破解。你想蛞蝓都能进密室,哪有人不能进出的道理。” 压倒性的自信,令研三不能再添一词。 经过一个小时,两人来到北泽绢枝的家。这栋房子已经变成最上久的财产,他打算改建,然后脱手卖掉。不过警视厅希望他暂时保留原状,不要急着卖掉。所以,家俱装潢都搬走了,只剩下空房子。 “这里和以前一样吗?” 伫立门外,察看屋子全貌的恭介,回过头来问。 “大致上没变。我想是按照当时的样子没错。” “我的运气好。如果翻修,就糟了。” 恭介走在前头进入大门。庭园经过三个月乏人整理,呈现一片荒芜。大概是顾忌命案在这儿发生,根本没人敢进进出出。番茄在树上腐烂,看起来有点恐怖。 “底片掉在哪里?” “那边后面。” 恭介快步地拐进建筑物的转角。 “我记得在这附近。” “哦!有铁窗的那间就是浴室。” “是的。从窗口进不去。” “这条下水沟是从浴室流过来的?” “一点都不错。” 恭介蹲在那儿,拿起下水道的盖子。 “可以打开。和我想的一样。” “啊!神津先生,人怎么可以从那里进出嘛!” “不是人的问题。我只是在查蛞蝓的足迹。” 恭介是不是发狂了?研三心里想。但是,他的双眼却清澄分明,好像看透了秘密似的,闪着耀人的光芒。 “神津先生,让您久等了。好不容易才逃出报社的包围,哈哈哈哈!” 松下课长身上裹着黑色的大衣,豪放地笑着致歉。 “那就进去吧!” 三个人踏入房子里面,到处积了一层厚厚的尘埃,研三不由得咳嗽起来。至今这栋房子还令人觉得有股血腥的气味。 “在这里发现血迹的。还有衣橱当天一片凌乱,翻得乱七八糟。房间里面有放啤酒的餐盘。” 课长一手拿着照片说明当时的情形。 “那间有问题的浴室呢?” “在走道尽头的左侧。” 三人经过走道,来到浴室前面。从褐色的门下面,那块门板拿掉的地方,可以看见白砖地板。恭介从那个缺口,爬进浴室里。 “蛞蝓在哪里爬?” “窗户旁边。” “门板的裂痕处?” “像这么一条缝,既不够宽也不够长,连根线都穿不过去。” “哦!是没办法。” 恭介不动声色,一时闭眼沉思。 “好。谜题解开了。” 看着两人,笑了一笑。 “你知道了?到底凶手是怎么进出的?” “现在实验一遍。不过,一定要所有的条件都符合才行,得花一点时间。” 恭介拿起浴槽的盖子把自来水龙头打开。由于长久没人使用的关系,红锈的水款款流出。 “我们到那边等一切准备就绪。” 恭介先走出浴室。宛如泣音的水流声跟着三人的身后传出。 坐在家徒四壁、毫无气氛的六叠榻榻米房间里,恭介用好像上课的语调说道: “一般要在日本式的房子弄一个密室,是很困难的。因为各个房间看起来好像是独立的,其实天花板和地板都相通。所以从天花板上下来,然后从壁橱进来,或者从地板下掀榻榻米起来,都很简单。不过这次凶手用的方法,不是这样。这栋房子的地板和墙壁下面的部分,都铺设瓷砖。天花板上连个通风孔都没有,连一块板都不能自由移动。至于窗户是由内侧上锁,而且外侧有很坚固的铁格子。门从内侧上门闩,门的上下完全没有空隙。像这样密不通风,难怪大家认定根本没有秘密的通路。像这种谋杀案,要做个可以逃走的生路,不管是把现场安排成自杀或他杀,都很简单。问题是死者被分尸以后,尸体下落不明……很显然地,凶手一定是用某种特殊的方法进出浴室。解开这个秘密的关键,就是现场看到的蛞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