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县衙的反应速度相比,刘员外的家人就十分迟钝了,又过了近半个时辰,刘员外的儿子才在一名老奴的陪同下赶到了环彩阁。
小刘员外很想挤出些悲痛的情绪,可他张着嘴嚎了半天,干打雷不下雨。
他悲痛吗?当然。却又不止悲痛。
一想到阿耶的产业现在全归自己所有,阿耶埋在堂屋东南角的数罐金银也可以随意取用挥霍,小刘员外就不那么悲痛了。
反倒害怕更多一些,这还是他头一次跟官府打交道。据说,官差可都不好相与,稍有不慎就要挨一通酷刑。
“回家再哭吧。”闫寸道。
小刘员外从善如流,立即止住了尴尬的表演。
“说说你阿耶,他来这种地方……”闫寸指了指周围,“院阁之地,你知道吗?”
小刘员外将头摇得拨浪鼓一般,“不知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跪在小刘员外斜后方的老奴拱手,示意有话说,闫寸点了下头,那老奴便解释道:“我家小郎君一心只为考个功名,这也是主人的心愿,因此读书以外的事他一概不知,还请老爷莫要……”
莫要为难我家小郎君。
这话老奴没敢说完,他怕冒犯了官老爷。
“那你来说。”闫寸道。
老奴向前跪爬几步,当仁不让道:“主人以前并不敢来这种地方,只因夫人,夫人她……管得严。
两个月前,夫人去买脂粉,好端端地走在路上,突被惊马冲撞,受了内伤……”
“等等,”又是惊马!闫寸道:“你家夫人是被惊马所伤?”
“正是,医治了三天,最终……哎!”老奴低头擦了擦眼角,“夫人走后,主人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整日在外流连,生意也不管了,我劝过,劝生气了,主人在院阁住了三天三夜,那之后再无人敢劝了……”
“伤人的是谁家的马?当时骑马或驾车的是谁?”闫寸问道。
闫寸这问题一出,老奴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他呜咽道:“您给我们夫人做主啊,只怪当时陪伴夫人的婢子年纪小,出了事惊慌失措,哪儿顾得上马车,待巡街武侯发现情况,连马带车早就跑走了。
这偌大的长安城,上哪儿找一辆马车去?我们夫人……白死了啊……”
老奴一把鼻涕一把泪,弄得小刘员外脸上很是挂不住,他也学着老奴的样子不断用袖子在脸上抹,脸蛋鼻子都抹红了,一滴眼泪都没有。
“说说你家主人吧,刘员外,他可有什么仇家?”
老奴摇头,“没听说过,我家主人向来和善,做生意也规矩……”
这样的车轱辘话闫寸已听了够多,他摆摆手,换了个更具体的问题:“生意上有什么竞争对手吗?”
“生意上的事,店内掌柜最清楚,我一个家奴,不敢妄言。”
“那说说刘员外此番来环彩阁吧。”
“此番……是我驾车将主人送来的,人送到,我就离开了。”
“刘员外有没有提起要与哪位朋友同游院阁之地?”
“卢员外。”
“卢?”
“嗯!就是那个也做丝帛生意,给主人供货的卢员外,夫人死后,他们常在一起饮酒作乐。”
这就有趣了,阁主和老奴都提起了这位卢员外,可见他跟死去的刘员外的确是资深嫖友。偏偏此番他爽约,刘员外就死了,怎么看都像凶手的障眼法。
老奴继续道:“来的路上,主人几次提起卢员外,说什么……大致就是,晚上要买一个心仪许久的姑娘,有卢员外作陪,定会十分妥帖,不必担心怕露怯。”
“除了这些呢,刘员外还说过什么?”
老奴摇头,“有一搭没一搭,没什么了。”
“好吧,”闫寸点点头,“最后一个问题,最近刘员外可往家拿过药丸?”
“药丸?”老奴很诧异,“主人有咳疾,确实常吃些润肺的补药,都是我去固定的医馆买来,主人自己并不操心这些。”
“我是指……”闫寸指了指脚下,“在这院阁之地所用的药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