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一窝蜂跑到船尾寻找那两位划独木舟少年的身影,假如不在船尾,那他们无疑在船头,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去了不下百次船头,五个人为了裹腹充饥而撒开腿奔跑,他们的小船这时就在慕容船附近。
两位对航海知识一无所知却应无所住的少年晕头转向地划着独木舟飘来飘去十几天了,期间他们曾数度回到原点。
他们也曾反悔,但说一不二的慕容船长立刻湮灭了他们要回到慕容船的殷切期待,他说许下的诺言不能当废话。
他们的食物充足,但昼夜温差大,夜晚冷得人缩手缩脚,那是一种切齿彻骨的寒冷。
心里逐渐丧失求生欲望的人怎能称得上活着,昼夜不停划船的他们情绪低落,极易亢奋又极易崩溃,事实证明人不能走极端。
对生的奢求、希冀若断了,是人们不能走出困窘绝境的重要一环,一环扣一环,环环错位。
“怎么办,距离我们还挺远的。”黑咕隆咚的海水,梅苏望洋兴叹。
“得派人下去打捞,”箫昊手拖着下巴静静地思考了会儿,“不如划独木舟去取。”
“我划船的技术不过硬,游泳也不太会,”司徒低下头惭愧地说。
“你们女生和司徒留在船上,我和识水性的箫飒各取一艘独木舟下去。”梅苏心惴惴难安,“你不是不会游泳吗?”
箫昊伸了个懒腰打哈欠:“死就死,不吃饭也得死,都得死不如一个人死。我去取船。”
箫飒扭扭捏捏地教育起司徒,“一年多了,你怎么没学游泳呢?想当年我落水还要与非和皑离那小子救我,然后我发愤图强成了潜水高手,为阿末上演了一场生离死别的潜水之旅,打捞上一条貌若天仙的美人鱼,而后又参与了铭签组织的别开生面的潜水秀,你说会游泳会潜水在地狱是不是特别吃香?总是能遇到些有意义的场面的。你不学怎么过活,对手把你扔海里,你还哭着求他救你不成,听我的,趁早把游泳这门技术学好……”
司徒听得出箫飒底气不足,骂道:“你每次潜水打捞上来什么了,每次还不是引火烧身玩火自焚,要不是我们出手相救,你不知死了几回?”
“你老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对你过去的坎坷,你不吃一堑长一智还出言无状,长不长脑子?”与非没好气地说,谁也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大动肝火。
“我在讲大道理给司徒听而已,什么叫从一而终,就是无数次于死神擦肩而过也要去完成的使命。”
“使命必达?学游泳哪里是使命了?一厢情愿。”口说无凭,司徒据理力争,两者博弈势均力敌。
箫昊从库房调来两首轻舟,由末影人友情相送。乍一看,他身上突然蒙上一层一手遮天统率千军万马的光辉,宛如大慈大悲的大地之母显灵了。
梅苏和与非放下梯子,船被末影人扔下海,箫昊递给箫飒两支船桨,高高兴兴地上船,像两个鬼马海盗。
饥饿带来了固有观念的改变,为了争一口食,从死人手中掠过食物也不为过,在他们的意识形态里,他们的死活与这批食物有着重要的牵扯和关联,连接如同母亲与胎儿间交换物质的脐带,是不可遏制的生命的能量来源。
箫飒双脚像两根弹簧一蹦就跳到了左边的独木舟上,由于重心不稳,他身体一个趔趄,差点掉入湿冷浊臭的海水里,幸而他及时压低身体双手伏下扶住船体扎大马步,左半边船沉就翘左脚,右半边船沉就翘右脚,总算稳稳当当地停住了脚步。
箫昊板着脸,似乎是装出来的一脸庄重舒静神情,他的体重可比箫飒重多了,只要脚一踏上船坐下稳定重心,基本上无大碍。
一声令下独木舟缓缓运行前进,箫昊左右手船浆分工协作,一起上一起下,轻轻地沉入水中,轻轻地往后划水再上来,仿佛两只水中嘎嘎叫的鸭子愉乐地划弄脚蹼,悠悠忽忽,又如两只刚强的大鳄鱼劲往一处使,背驮着船只和人,双脚螺旋桨似的均匀划水,掀起波波灰灰的浪花。
转眼看箫飒,他的划船节奏与箫昊有着鲜明对比,若前者的船桨是燕子低掠水面,那他的便是挖掘机钻井,船桨深入海水里划啊划,像一只盲目的小黄鸭找不到母亲,在原地打转转。
箫飒龇牙皱眉头,他已经用力划船了,可船克制不住地溜溜转圈,一怒之下,他扔了一只船桨,两只手紧握住剩下的一把浆,左划腾两下右划腾两下,船终于冒冒失失地上路了,单浆比较适合他。
船奋起直追,直至箫飒与箫昊处于同一水平线,他手前后摆动的频率降低,两艘船协调一致齐头并进,箫飒总想甩开箫昊一大截,致命的是他没有那个能耐,能追上箫昊已耗费他的所有精力,汗在脸上开运河。
箫昊像个来划船游玩随时想要赋诗一首的闲人,下巴仰得高高的,脖子伸得长长的,像只美丽优雅的白天鹅。
箫飒倒像极了缩头缩脑的王八,头垂范买下,脚四处乱蹬借力,两手像铁匠拿着大抡锤噼里叭啦左打打右闹闹,水花打湿了后背。
就按船行的队形分配任务,箫飒独当一面,取左边冤死少年的食物,箫昊便顺路取右边死亡少年趴着的食物,任务不用说出口,待了一年多,足以让他们拥有彼此心照不宣的默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