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0m5V是夜,平时毫无人气的云溪菀灯火通明,连门口也多了许多扈从,从京城而出的快马半柱香赶到云溪菀,留下一封信件后又草草而去,偏房内围坐一圈的众人愁眉不展,受伤裹成木乃伊的邱问道也是闭目不言,连孙思朴这个跳脱的开心果都罕见的沉默了一下午。“报,邱大人,临安城的信件!”
门口扈从一路小跑,到偏房门口单膝跪地,屋里的邱问道闻声灰色眸子瞬间睁开,孙思朴看了一眼邱问道,然后小跑出去将信件接过。“邱大哥,是不是江大哥有消息了”递出信件的孙思朴着急的催促,这里面只有邱问道自己认识字。“别急,我先打开”邱问道撕开信封,内容只有短短四个字,却让他心中的大石头落地:“江渊无事,大家莫要担心了”“我就知道江大哥一定会没事的”孙思朴转悲为喜,笑的开心,就差没直接蹦起来,福伯面无表情,提着的却也是心落了下来。“柱子,带着他们去找个房间先住下,等小子回来后在给你们安排固定住处,明日一早接着收拾院子,照图纸就行”“好,杜匠,那俺们就先下去了,您老也早点休息”柱子起身带着众人离开,孙思朴前后看了两眼也识趣地跟上了张柱几人,他江大哥不在,福伯就是二把手。房间再次陷入寂静,床上的邱问道静静看着白发豹子头的瞎眼老伯,不知他将众人支走要干什么。“小伙子,听说你是宫里来的”福伯拄拐撇头淡淡出声。“是,不知老伯可是有事交代邱某”邱问道身上缠了十几处的绷带,几乎被固定,随意说话之时他只能转头以示尊重,毕竟自己躺在床上与人说话有辱礼节。“交代谈不上,就是老头子有几句话想说说”福伯拄拐而起,敲着地面径直走向邱问道躺着床榻,同时嘴里道:“老头子有幸在宫里带过一阵子,那里的人,身份尊贵,有俸禄拿,有女人睡,虽说有些钩心斗角,但也少有杀身之祸,在这儿就不行了,远比不上宫里来的安全,这僻静院子没啥好的,江小子今天的事儿你也见了,危险不危险老头子就不多说了,今儿也亏了小家伙在这儿,否者你这官人的命能不能保下还是两说”“江渊身边危险,邱某是知道的,老伯这话是想让邱某离去?”
邱问道看着停在屋内的老人,心中忽而危上心头。“没错,年轻人听老头子一句劝,伤好了,就带着你该带的东西回宫去,别在江小子身边”福伯走至床榻边落坐,头朝门外语重心长。邱问道眼皮微沉,灰色的眸子不带一丝情感,听着这个老伯的叙述和警告,他已经确定了此人就是当年为皇主锻剑之人,想起从前宫中秘闻,他思索片刻开口道:“老伯,邱某与江渊是友非敌,绝不会害他,您多虑了”“多不多虑老头子不知道,但江渊与你在一起不安全,鬼老的徒弟从来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京城持戟的那位是,你,也是,那小子无依无靠,好不容易从悲伤之中走出来,老头子不希望他再次卷入漩涡,上次出来了,这次不能再重蹈覆辙,镇北侯家必须留下香火”,福伯语气森然,冰冷无情而有情,到底是经历了风浪的老人,气场说变就变。“老伯,邱某并无想害江渊之心,只是将其当做朋友,他想淡出朝堂,脱离是非之地,邱某心知肚明,但是镇北侯一事牵扯太多,江渊想为他父亲正名,他就一定会被卷在其中,邱某在此利大于弊”“年轻人,莫要不听劝!”
福伯手中拐杖头旋动,抽出一把以拐杖为柄的细短刀,直直地刺在邱问道的眉头间,“你们这群人,只顾自身利益,想说的比唱的还好听,那小子信你,但你却不值得他信,今日之事便是例子!若不是江小子今日逃过一劫,老头子可不会和你在这啰嗦”话毕,福伯的短刀又近了一分,几乎抵住眉间。“老伯,今日之事属实是意外,邱某也未想到会有人埋伏至此,江渊虽不知我根底,但邱某从未对其有过欺瞒,也从未生出过加害之心,不然邱某何至于身受十几刀险些丢了命,若老伯仍信不过邱某,手中刀可再进一寸”邱问道铿锵有力,眼神中毫无惧色,江渊与他相识有缘,是唯一一个对他这双灾祸眸子没有偏见之人,他,不会去害。“你是能保证一次不害江渊小子,但你不能保证次次,老头子我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恩公的孩子不能再有差池”语落,邱问道眉间见血,本来微沉的眼皮也因为痛楚抬了起来,眉间也皱了几分,不过他仍然冷静,就当福伯准备下杀手之时,邱问道嘴里吐出了一个字。“能”手顿刀停,福伯收回手中力道,一字一句道:“年轻人,你可知这句话的分量”“邱某自是知道,我道家出言仰不愧祖,俯不欺人,如有违背五雷正法使其神魂俱灭,邱某敢说就一定能做到,老伯这次可信了邱某”“罢了,江小子把你当成兄弟,老头子暂且信了你”收起拐杖刀,福伯起身离开床榻走向门口,刚才有一瞬间他是想杀了这个假瞎子的,可江渊羽翼不丰,他终究是个老人了,即使再不服,这也是事实。在这个信仰极其缺少的时代,誓言便是对自己最大的约束,而对于有宗教信仰之人更是如此,古人愚昧信神信天信命,邱问道这句话无疑给了他不杀的理由。刀锋离开,邱问道缓慢抬手摸了摸眉间血,继而看向离去的福伯,到门口处这位老人脚下停顿,声音幽幽传来。“莫要食言而肥”音落,人入夜色。床上的邱问道用手指轻轻按住眉间伤口使其止血,同时闭上了双眼,他的师傅出京之时叮嘱他命中有一劫数,本以为今日挨的十几刀便是劫,可万万没想到,这真正的劫数不是事而是人。目光投入门外黑夜,他回想起了宫中曾被熏瞎双眼的将作大匠,也就是刚才差点要了他命的老人,杜福,野路子出身,曾经充丁入伍报家国,后因不甘心在军队之中做一个后勤而逃走,隐姓埋名在前朝周武京城中打铁,后逢南清灭周武展露头角,辗转各大官家锻造武器,一时间声名鹊起,平喜三年初被李清平所得,奉诏入宫,从此为皇宫专用,负责为李清平锻造绝世名剑,后被封将作大匠,无皇诏不得为人锻器,可以说走上了打铁之人的巅峰,可惜名头太响,五望之人求其锻而不得,故设计收买其身边辅锻之人,使其烧剑熏瞎眼,完成了一半的名剑也毁于一旦,杜福因此请辞出宫,销声匿迹于南清,不在露面,至于为何称呼江渊为恩公之子,想必是出宫之后出了变故和镇北侯扯上了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