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萧笙的管束,不仅是身体上的,更蔓延到精神和人格的每一个角落,将他打磨成浮屠宫最锋利的剑,通过复仇来抵消他生父的债。
萧笙被逼到这一步,是迟早的事情。萧艳殊甚至有些图穷匕见的快意。
萧笙目光凌厉,知道今日不能善了。萧艳殊所到之处,必定血流成河。只要给她一个来临安的理由,就会牵连城里无数有瓜葛没瓜葛的人罹难。
两人同时出招,用剑招来化解尴尬的沉默。浮屠宫弟子噤若寒蝉,看自家的两尊大佛杀在一起。
面对萧艳殊这样的强手,萧笙将此刻折磨着他的鞭伤和即将折磨他的寒毒抛诸脑后,真正化身一柄剑。体内与他缠斗了十五年之久的至寒真气终于不再踟蹰,如开闸的洪水倾泻到身体各处,而后聚在掌心,再灌注到无影剑招中。
两人倏地弹起,不约而同选的同一招!
“砰——!”这一声撞击声与之前的无数声不同,两人手里的重剑应声断裂,无人看清他们眼花缭乱的动作。
高手过招,一招足矣。萧艳殊手里只剩一柄断剑,以及喉头的一口咸腥。
她虽年长萧笙十四岁,可整个童年都泡在蜜罐里,上有父母和姐姐,下有宫人惯着她,等到浮屠宫大难之后才发狠练功,已经错过了少年人习武的最佳时机。且面对失了一半的叶虚经,她又惜命得很,还妄图靠自己振兴浮屠宫,并未拿出破釜沉舟的决心,冒着走火入魔的风险修炼。
萧艳殊本可以安慰自己,是那和尚消耗了她太多内力,才会不敌萧笙。
可她此刻突然醍醐灌顶,直面她一直逃避的事实:她既没有萧笙的天资,也没有他的决绝,若真要背水一战,她胜不过萧笙。
她悲哀的承认,这几年来,每每看见年轻而强大的萧笙,除了欣赏和得意,更多的还是嫉妒。
因为恨,因为嫉妒,所以才要折磨。
萧艳殊恨然看着对面的年轻人,轻轻一拂袖,道:“撤。”
黑衣人消失在空气中,如他们来时一样悄无声息。了然摔进石穴口,落入聂清和盛俊堂的怀里。沈嫣秋连忙扑上来,给他处理伤口。
年轻的和尚剥去僧衣,那具身体几乎是无暇的,唯有肩膀上常年担水留下的薄茧,证明他是个朴实的乡下汉子。可如今,肩头、胳膊、腰腹却都遍布狰狞的剑伤。
趁着沈嫣秋给他包扎的空档,他犹在自嘲的想,有了这一身的勋章,从今以后,他也算个武林人士了。
沈嫣秋刚给他包好,外头的萧艳殊已经走了。留下萧笙一个人,穿着黑衣,手里剩着半截短剑,茕茕孑立立在原处。
了然小死了一会,方才从伤口的疼痛的刺激中回过一口气来。他顾不上穿衣,推开众人跳出石穴。
“阿笙!”他惊喜的唤着分别数日的好友。
萧笙转过身来,被他浑身渗着血的绷带扎疼了眼。
那都是因自己而受的伤啊!
他打从记事起,便知道自己的出生伴着原罪。他的存在就像一个魔咒,时刻提醒浮屠宫弟子若干年前的那场浩劫,提醒萧艳殊还有多少仇人未偿命。他在这种环境里长大,故而从来不惜命,只将死亡视作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