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级酒店在这辐射网中央,摩天大楼设计现代,实用性强。从外看去,每一层都是一个点燃的火柴匣子,灯火通明,匣中小人热情高涨。有人推杯换盏,言笑晏晏。有人莺燕环绕,春意盎然。
只有二十九层一片漆黑。
然而却不是空无一人。偌大的房间,除了钟摆,还有一声声有节奏的“叩”、“叩”声。一个男人蜷缩在真皮沙发中,右手食指无意识地敲击茶几。
“就要开始了”
男人的声音很低,弥散在漆黑的空气里。听不出来是期待还是恐惧,他的语气和敲击冷静而偏执。
蓦地,敲击声戛然而止。
静默数秒后,男人呼吸渐渐急促。他僵直地从沙发里坐起,如满弦之箭般冲向浴室。
他一甩门,熟练地反锁上,低头去研究洗手台上瓶瓶罐罐的标签。但他很快失去耐心,检查过的就一划拉撇到地上,牙杯牙刷剃须泡沫统统不能幸免。
“药,药呢明明放在这里了”
镜中映出他惨白的脸,冷汗涔涔。等到洗手台上空无一物,他的精神也变得高度紧张,喘着粗气,狼狈不堪。终于,他灵光一闪,去掏自己浴衣口袋,摸出了几颗绿色胶囊。他忙不迭吞下一颗,都不用水送,喉结一滚动就滑入肚腹。
做完这些,他松了一口气,后背贴上浴室雪白的瓷砖,缓缓滑下。
浴室外,宽大窗台上,窗帘后面摆放着一个三十厘米见方的布景箱。一只蓝紫色毛蜘蛛蛰伏其中。
毛蜘蛛感受到震动,不太情愿地爬动起来。它爬过苍翠欲滴的假植,大理石水盆和蜥蜴头骨,思绪重重,忧虑连篇,爬得极为缓慢。
似爬过锈蚀沉舸。
魏子虚出门的时候是早上六点半,天刚擦亮。这县级市人口不多,经济中等,时间还不到早高峰,城市的一切都睡眼惺忪,祥和宁静。
小区入口的伸缩门关着。魏子虚走到附近,岗亭边上拴着的土狗立刻察觉,起立坐好,巴巴地摇尾巴。魏子虚笑着去摸兜。
狗脖子戴的项圈牵动铁链,一阵悉悉索索。门卫大爷听见响声,放下手捧的二手肾六,拉开岗亭窗户,便看见一身运动服的青年正拿着骨形饼干在投喂。
“小岳,这么早啊?”大爷冲他打招呼。
魏子虚喂完狗,捋着它的狗毛夸它乖,一面抬头对大爷微笑:“嗯,上班之前去跑个步。张大爷您才早,这个点一般也没人出去,您锁门回家睡觉多好。反正这伸缩门我也能翻过去。”
张大爷挺喜欢跟年轻人聊天,比回家对着电脑和手机强,“嗨,年纪大了,起得早,正好来多挣两个小时工资。”他看青年和土狗相处甚欢,狗流着哈喇子要去舔那张白净的脸。“而且大黄还惦记你,一到早上就挠门,根本见不得我躺着。”
“哈哈哈,”魏子虚忍俊不禁,转而捏狗脖子,“是惦记我还是惦记我给的吃的?嗯?你这没良心的。”虽然嘴上念着“没良心”,手上却深深浅浅力度适中,舒服得大黄闭上了狗眼。
张大爷也笑:“确实是没良心,也就知道我是它户主。你再喂它几天,可能真就不记得主人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