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秋然面露感激,李菲雪也面露喜色,连连道:“好,好,那就好!”
说着脸色又是一紧,问起小豆青,“她怎么样?太后有没有迁怒她?”
单看徐氏的态度就知道,李菲雪并没多说小豆青的“过失”,甚至没有细说她之所以会落单是因找念秋然而起,徐氏竟似不知详情,半点没将恼怒、悲恸转嫁到念家人、小豆青身上。
李菲雪仿佛全然不在乎自己,只一味替他人着想。
念浅安捧着又酸又疼的小心肝,尽量往轻里说:“菲雪姐姐别担心,小豆青只关起门来挨了几板子以示惩戒,养好伤后依旧是条好汉。”
李菲雪咧开嘴笑起来,松开念浅安的手自顾包点心,自言自语似的道:“安妹妹帮我送份点心给她吧?转告她好好养伤,千万别自责。我的事不怪她,她没事儿就好……”
真的太好了。
前世安和公主失去爱女后,并未移情念家其他姑娘,唯独对不起眼的念秋然有几分怜惜,她回京后听说名不见经传的念秋然得以高嫁,还觉得奇怪,后来才知道是安和公主亲自保的媒。
今生不管起因、经过如何,结果没变,念秋然的亲事依旧在前世的轨迹上。
而小豆青持重稳妥,前世接陈姑姑的班做了万寿宫的掌事姑姑,今生虽有意料之外的变故,但至少没有因为她而彻底改变命运。
真的太好了!
李菲雪如释重负般笑个不停,将包得很不专业的点心塞给念浅安,机械地重复道:“很好,小透明和小豆青都好好儿的,那就好,那就好。”
她对自己几乎称得上神经质的言行毫无自觉。
念浅安吓得丢开点心包,“好个屁!菲雪姐姐!求放过小透明和小豆青的事儿,求放过你自己,我和小透明屁颠颠赶过来,不是来听你说着人话却一副鬼模样的!你只说你想怎么着,我去求我娘求皇后求太后,总能为你争一争!”
念秋然闻言顾不上其他,猛点头道:“就是六妹妹这话!菲雪姐姐,你别吓我们!”
“我没想吓你们,也不想吓着母亲,凭白连累别人。”李菲雪依旧在笑,看着念浅安泛起暖意的眼睛却越来越红,“安妹妹敢想敢说,总能戳中人心窝子。可是我不能一走了之,更不能一’死’了之。你们也瞧见了,母亲再心疼再恼恨,家里接了旨意还不是得’欢欢喜喜’地受着办着。
我不做妾,母亲怎么办?李家怎么办?我没想过逃避,更舍不得丢下母亲。拿一时逃脱换李家一世前程不值得、不可能。我没有不甘愿,我只是想不通,想来想去都不明白为什么是我,怎么会是我?”
她滚下泪来,翕合的嘴角仿佛被无形的手牵着一动又一动,“老天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没有害人之心,我已经、我明明已经……”
明明已经痛改前非了啊?
她承认她是带着私心接近公主府,也有意督促徐氏和靖国公府交好,但她只想李家好,自认对念浅安等人出自真心,并无半分虚情假意,对其他人更是敬而远之,不曾因前世所知而起过利用、算计的歪心思。
她明明已经痛改前非了啊!
为什么命运还要这样对待她呢?
是她做得不够好吗?
李菲雪迷茫地张着口,呆滞的笑容像一副死板的面具覆在脸上,泪珠划过翘起的嘴角微微凝滞,一颗颗断线般掉落。
比起七皇女动不动就哇哇大哭,笑着无声落泪的李菲雪几乎能哭碎人心。
念浅安顿时哎哟咕,一把抱住李菲雪,“哭吧哭吧,大声哭出来!”
她想起曾和李菲雪相拥痛哭的诡异场景,此刻的李菲雪仿佛和那天重叠,隐忍着不为人知的艰难,藏匿着无法言说的苦涩,更多的是迷途孩童般的惶惑。
念浅安揪得心都疼了,伸出爪子将念秋然一并揽过来,故作豪放道:“菲雪姐姐!我们陪你一起哭,谁也别笑谁哭得丑!谁哭得最丑算谁赢!”
念秋然很捧场地噗嗤笑,想到自己和李菲雪背道而驰的迥异局面,感同身受地也掉下泪来,“菲雪姐姐,菲雪姐姐……”
李菲雪迟钝地动了动眼珠,呆呆看着扎在她肩头的两颗脑袋笑了笑,终于呜咽一声,嗓子如割断的陈旧琴弦般发出刺耳的闷响,洪水卸闸似的大哭起来。
念浅安听着她震天响的哭嚎默默一抖,想起坠在袖袋里的信,想起辣眼睛的查无此人四字,顿时邪火又起,嘤嘤嘤变呜呜呜,干脆借机发泄一通。
厢房里的徐氏听着她们堪称鬼哭狼嚎的动静,半喜半忧地原地直打转,“肯哭就好,哭出来就好。只是六姑娘的声儿怎么比四丫头还响亮?我、我还是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