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已经将天空染红,归巢的鸟儿似乎也带走了庸城的阴雨和迷雾。易厢泉坐在床榻上,慢慢睁开眼睛。夏乾坐在一边看着他,心突然狂跳起来,像是在期待什么。易厢泉慢慢站起身,目光闪烁不定。他没有说出任何结论,却只说了两个字——
“备车。”
……
夏乾当然没准备车子,只给易厢泉拉来一头小毛驴。
易厢泉没说什么,倒骑毛驴,低头把玩草绳,那草绳像是柳树的叶子。
太阳刚刚下山,风带着浓重的凉意驱散了天边的晚霞,天地瞬时融入一片墨色。街灯点燃,巷子里偶有犬吠,饭菜的香气和花香一起钻入鼻中。夏乾牵着毛驴踏月而行,丧着脸。自己堂堂一个富家少爷,不读书,不养妻妾,不做生意,非要饿着肚子给一个算命先生牵驴。易厢泉没说话,只是玩着手里的叶子,那样子,像极了八仙里倒骑驴的张果老。
这条路很幽静,像是永远也走不完。浓重的夜色做伴,让人想要嗅着庸城湿润的空气沉沉睡去,更夫的梆子声与西街的嬉闹声顺着夜色滑入二人的耳朵里。听着歌声阵阵,夏乾真心佩服水娘。西街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有生意。二人穿过一个又一个的拱形圆门,路过一株又一株的杨柳,直到走到了庸城府衙门口。易厢泉停下,拉拢了围巾,正了正衣冠道:“把驴子牵进去。”
“牵进去?不太好吧……”
易厢泉拍拍驴子道:“直接牵到赵大人屋里,我有事要与他亲口说。”
“疯子呀疯子,”夏乾大声喊道,惊起几只鸟儿从夜空中飞起,“哪有人骑着驴子进屋去?那是赵大人!你再怎么着急也不能这样!”
易厢泉没与他多言,直接朝着门口守卫说要求通报,随后赵大人同意,真的让人牵着驴子进屋了。夏乾没办法,只得呆呆看着屋内的烛光映出来的倒影,易厢泉一直骑在驴上,简单行礼之后就开始交谈。此举闻所未闻,让驴入屋,赵大人居然还能同意。他们似乎一直平和地交谈着。
大约过了半炷香的时间,易厢泉就出来了。夏乾本以为易厢泉来找赵大人是想借一些守卫士兵去找青衣奇盗的,但是易厢泉似乎什么也没做,只是骑着驴出来了。还是赵大人亲自开的门,让人把驴子牵出屋。
“易公子,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不用了。”
易厢泉只是朝赵大人点头笑笑,便让夏乾将驴子牵走了。二人出了庸城府衙,便转了方向,向西街走去,小巷路上还是只有他们两个人。
天高露浓,弯月自西而起静挂于天边云际。柳枝快要垂到蜿蜒的小路上,夏乾拂柳而过,只听得柳树枝条唰啦唰啦地打在了易厢泉身上,而旁道的野草丛中似有秋虫断断续续鸣着,很是安静。
“你去找赵大人说了什么?”
夏乾按捺不住,还是问了这句。
易厢泉依然倒骑在驴上也不看路:“你会保密的,对吧?”
夏乾一听这话,赶紧停下了。
“什么秘密?你不妨告诉我……我当然保密。”夏乾看着易厢泉,一脸诚恳,却掩饰不住内心暗暗的激动。
易厢泉慢条斯理:“案发那日,西街一直住着位将军,直到搜街那日赵大人才知道此事。为了搜街,赵大人去找他商议,后来还摔碎了个茶杯,最后,赵大人自己从屋内出来,说能搜街了——可有此事?”
夏乾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有的有的。”
易厢泉却摇头,慢吞吞道:“第一个问题,赵大人看着像文官还是武官?”
“文、文官吧……”
“第二个问题,赵大人,他人怎么样?”
夏乾思索一下:“若说当官,必然是个清官。公正严明,也很亲切,但是很贵气。”
“第三个问题,他和杨府尹比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