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却少部分胸有成竹的,大部分学子都皱起眉头,不知如何是好。
就连齐淮和安浚都四处扭头,想要看看同窗们怎么想,怎么写。
“肃静,不许扭头,不许偷看,一旦发现作弊,取消殿试资格。”主考官严肃呵斥。
学子们也只能纷纷低下头,奋笔疾书。
许默以笔尖舔墨,没有着急动笔,在脑海中认真思考。
战争动辄伤亡数万,国库粮草告急,从根本上说,天家应该是不希望打仗,不希望劳民伤财的。
战争又是鞑虏掀起,大渝王朝更多的时候是被动防守,是无可奈何。
从这个角度看,天家应是希望和平,甚至和谈的。
大渝王朝国库空虚,修生养息个十来年,或许有望彻底强盛。
许默颔首,正准备落笔,脑中忽然响起三弟方恒的自述。
“我去边疆之前,只想着天下太平,想着各退一步,可真正参与杀戮,不知谁的鲜血喷在脸上,心就被仇恨充斥。”
“天下太平,这四个字说得容易,可大渝跟鞑虏积累了几十年的仇恨,彼此杀戮了那么多的尸骨,真的能太平吗?即使他们太平了,那些死去的亲人,无辜的生命,真的能太平吗?”
所有的看客,纸上谈兵的文人,都可以轻飘飘提出和谈。
但只有武将知道,和是和不了的,恨是消不掉的。
死去的人,也永远活不了。
于大渝的边疆百姓是,于鞑虏的亲人亦是。
那么天家会希望继续打仗吗?
奉养士卒的军饷来自国库,而国库的收入来自税收,有钱的商人咬咬牙还能拿出来一部分,已经贫苦的平民就得从牙缝里省下来。
在许默的记忆里,十里铺村的百姓很穷,可他们都有地,都种地,闲暇时间还会打零工,为什么那么穷,穷到吃不饱饭?
因为赋税役。
百姓种一亩地收十袋粮食,需要交基础农税,交杂税,交个人赋税,零零总总剩下来,也就六七袋。
按理说是够吃的,但人活着不光吃饭,还有生病,还有孝敬,还有繁衍。
当手里的银钱不够多,生了病就吃不起饭,繁了衍就只能挨饿。
许默扪心自问,假如他站在天家那个位置,真的忍心自己的子民们挨饿受冻,只为充盈国库吗?
他不忍心,他相信天家也不忍心。
所以止战是目标,但怎么止战值得斟酌。
这一刻,许默不是那个为了获得名次而奋笔疾书的学子,他是一个站在半空,真正俯瞰大地,发自肺腑热爱这个王朝的人。
他希望每个人吃饱喝足,希望百姓平安喜乐,希望边疆再无战争,希望将士长命百岁。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默笔尖停顿,落下最后浓墨重彩的撇那,放回原位。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