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债这件事本来是他该去做的。可他吐了一口血,怕是不行了。这讨债的事,只能交给老四一家去做。
连蔓儿在和连守信、张氏交换过眼色后。接下了字据,那就是把这件事接下了。老四两口子和这几个孩子都是厚道,而且有担当的。他总算可以放下一些心。没有这笔债务。连家就不至于垮,而他也可以少一些愧疚。
此刻,连老爷子的一颗心是灰的。
连蔓儿接过契纸后,很快地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她跟着连老爷子认了这些天的字,这字据上的字他差不多都能认得。待看到借款人写的是连花儿的名字,她的心才算真的放了下来。
写明连花儿是借款人,当初还是她出的主意。老金却还怕这样不保险,又添上连老爷子的名字作为保人。
没办法。不这样,老金是不肯借钱给他们的。
敢放高利贷的,大多有些暗色的背景。老金在这周围十里八村。是可以横行,但是要他去县城的宋家要债。他还是要掂量掂量的。这笔钱老金之所以肯借给他们,还是因为连老爷子一家就住在村子上,有家有业。宋家有钱能还上他的钱,而他能拿捏得住连老爷子这一家,讨得回这笔钱。
所以老金讨债也是来这里讨,而没有直接去找连守仁或者连花儿。
连蔓儿正想着心事,就听见外面传来纷杂的脚步声,连守礼和二郎几乎是架着李郎中从外面奔了进来。
“郎中来了,郎中来了。”
“爷你别灰心,你肯定没事。”连蔓儿安慰连老爷子,就忙让到一边,让李郎中给连老爷子诊脉。
连老爷子这个时候,气息已经很微弱了。
周氏一直在哭。
因为屋子里的人太多,李郎中不能静心诊脉,因此就只留下周氏,还有连守信几个,让其他人都暂时出去等着。
儿子辈的都留在屋里,孙子辈的都出来站在院子里。吐血可不是小事,连老爷子这一回能不能挺得过去那,连蔓儿心里没底。她将契纸叠好小心地收起来,抬头左右看了看,就看见二郎蹲在酸菜缸旁边,闷不做声。
二郎很少说话。其实二房的几个孩子,只有四郎的一张嘴能说,像连守义,其他的几个都是话少的人。
连蔓儿仔细回想着二郎给她的印象,平时干活的时候,二郎并不偷懒,当然也绝不会抢着多做。何氏和连守义胡闹的时候,二郎极少参与。
刚才他们打四郎,二郎没有理会。只在说到镇上的房子的时候,二郎才有了反应。
这么看来,是不是可以认为,二郎他多少还有些道德心?
连蔓儿想了想,连守义和何氏甘愿被连守仁驱使。二房看上去还靠谱,能沟通的人也就只有二郎了。不管怎样,她要试一试。三房和他们肯定是在一起的,如果二房也不再帮着连守仁,那么事情会顺利很多。
“二郎哥,你看,爷把连花儿欠钱的字据给我了。”连蔓儿走过去,让二郎看字据。
“我不认识字。”二郎有些不解地看了连蔓儿一眼。
二郎不识字,这个连蔓儿是知道的。
“二郎哥,这里写的借钱的人是连花儿,保人是咱爷。”连蔓儿在字据上指了指,“要是连花儿不还钱,就得是咱爷还钱。……咱爷不知道哦能不能挺过这一回。”
连蔓儿说到这,停顿了一下,让二郎有时间想一想。连老爷子还钱,就代表了包括他在内,连家所有的人要为这笔债务负责。连守信已经分家,按道理,是没有责任的。要连守信帮着还债,只有亲情和对连老爷子的敬畏是唯一的筹码。
如果连老爷子死了,亲情和敬畏还会在吗?
“二郎哥,刚才爷说,他要是死了,就是让大伯和二伯给气死的。”连蔓儿见二郎脸上表情有了变化,才继续说道。
“啥?”二郎瞪大了眼睛,他刚才去请郎中,并不知道连老爷子有这样的话。
“现在大伯在县城。二伯在咱爷跟前。别人知道,哪会说大伯,就只有二伯一个挨骂。”连蔓儿就道,“大伯脑子可好使了。这债就是他们欠下来的,到最后。他们躲的远远的,坏名声和债,都让别人给替他们背。”
“二伯上了大伯的当了。”连蔓儿干脆把话说的更明白一些。“大伯肯定许给二伯好处了吧,是答应镇上那房子到时候给你们赎回来?还是再给你们钱和房子?”
二郎飞快地看了连蔓儿一眼,就挪开了视线。
连蔓儿立刻明白。他猜对了。果然连守仁要算计的就是他们的家底。当他们是傻子吗。把家底掏空了给连守仁还债,然后再等着连守仁心情好的时候,施舍点钱,让他们能有口饭吃?
呸!连蔓儿啐了一口。
“二郎哥,我们可是分家了。让我们卖地掏空家底,你们这没分家的,得先做个样子吧。镇上那房子你能保的住?房子卖了容易,要买回来可难了。大伯的话。你也能信?再说了,这一买一卖,得要工夫吧。二郎哥。你年前就要娶亲,到时候大伯又说凑不上钱。那你咋办?”
“大伯是拿你们当枪使那。这钱本来就该他们还,他们不还,让二伯做这个恶人。最后还得摆你们一道。二郎哥,你是明白人,咋能上这个当那。”连蔓儿最后道。
“哎!”二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抱住头。连蔓儿说的没错,当初镇上的房子,连守仁和古氏就不愿意给他们,如果这次真的卖了、当了,连守仁真能再给他买上?
那房子现在好好的在他手里,他为啥要折腾这个事,最后弄不好还得鸡飞蛋打。刚才连守义回来,跟他说这件事,他就不同意。可是连守义惦记着连守仁许诺的好处,何氏也在旁边帮腔,说不能让他吃亏,他只好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