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手撸。”周氏站在门里,一边看古氏干活。一边下着指令。“弄干净了,再把肠子翻过来,拿秸秆刮。要刮的干干净净。你别在那转眼珠子,想坏主意。要是有一点不干净,你就给我吃了。”
连蔓儿知道,要将大肠里面清洗干净,有钱人家一般要用豆面。豆面也是粮食,一把豆面在荒年能救一条人命。庄户人家是不会用这种败家的方法洗大肠的,她们都是用秸秆一点点地刮,要不把大肠刮破,又要将大肠清理干净,需要相当的细心。刮刮洗洗,反复许多遍,才能将大肠清洗干净。做这些活的同时,还要忍受气味。
周氏看着古氏一点点地刮着肠子,心想古氏不敢出啥幺蛾子,就不再看着古氏,走回来,看着别的儿女干活。
后院里冷风森森,古氏一个受虐的媳妇在洗大肠,前院里却是一派阳光普照,欢声笑语。
连老爷子在分派猪肉。
猪头要留着祭神,多半片的猪肉要留着,给二郎娶媳妇办酒席。剩下的猪肉,猪尾巴、猪蹄子、猪肝、猪心、猪肺、边边角角地骨头、肉,再把大骨头都剔出来,这是一会大家伙要吃的,所以大骨头上都带着肥肥瘦瘦的肉。
然后,才是一家人过年要吃的肉。
“给老四家的肉,从后鞧上切。”连老爷子没忘了当初要给连守信分肉的承诺。
“好咧。”负责切肉的张屠夫笑着答应,“连大叔,要切几斤。”
庄户人家过年,如果买肉,也就是四五斤,其中还要留出请客吃饭的肉,自家也就是大年那天吃上一顿。
“八斤,”连老爷子想了想,大声道,“给老四切八斤肉,让我几个孙子足足地吃肉。”
小七欢呼。
周氏的脸呱嗒一下又落了下来,想了想,又恢复原状,什么话也没说。
“爹,用不了那么多,给我四五斤就行了。”连守信就道。
“八斤,我说了算。”连老爷子道,“今年肉留的足,大家伙都足足的吃肉。”
这话是说,不仅给连守信家的肉多,给大家伙留着吃的肉也会比往年多。连家众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笑模样。
张氏就从屋里端了个盆子出来。
连蔓儿跑上去接过来。走到案子旁边,接肉。
张屠夫在猪后鞧砍了一块,又切了一块五花三层的肉,扔进旁边的大称里一称,八斤二两,高高的。
“正好!”张屠夫高声道。
“好。”连老爷子也道。
张屠夫就笑着将两大块肉放进连蔓儿端着的盆子里。
连蔓儿笑嘻嘻地端了盆子回来,五郎、连枝儿、小七都围过来,簇拥着连蔓儿和木盆往西厢房里去了。连守信和张氏对视了一眼,都是满脸的喜悦。
分完了肉,男丁们就开始收拾院子。吊猪的木架子要拆掉。被猪血和猪毛污了的土堆要用粪箕子清除出去。扔到连家门外的垃圾堆,和草木灰、其他的生活垃圾一起发酵,明年就可以做肥料运到田里去。
媳妇们则是开始烧火做饭。
焖一锅香喷喷的高粱米饭,另一只大铁锅烧热,放油、大酱、葱花、姜片、大料、花椒爆香了,然后就将刚才那些猪骨、猪肉、猪蹄子、猪尾巴一股脑地扔进去,翻炒,炒出油和香味来之后,再倒进切好的酸菜丝。翻炒,然后倒水。将锅盖盖上。灶下用旺火。上汽以后,也就是烧开锅之后,打开锅盖,放进去锅撑子,再将搅拌好,加了油调味过的猪血用盆子盛着,放在撑子上,重新盖上锅,接着烧火。
这个就是俗称的杀猪菜。加长版本。有的地方会做猪血肠,但是三十里营子这边一般不做肠子,都是这样蒸血旺。
这样的一锅菜、一锅饭,因为菜里面材料足,已经足够丰盛了。
不过,杀猪这样的节日,好客的乡村人家一般不会只自己享用,他们要请亲朋好友一起来分享。
里正、春柱他爹。吴玉昌和吴玉贵兄弟,还有与连老爷子关系好的其他几位村老,都被请了过来。
没有请女眷,不过已经提前送去了猪血,一会还少不得要再送一大碗菜。
因为有客,等那一锅高粱米饭熟了,就铲出来。装进盆子里,将盆子盖严。放在锅台上保温。大铁锅被刷洗干净,接下来就要炒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