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谁?”周氏就问跟在身边的闺女和孙女们。
连蔓儿不引人注目地往人群后面挪了挪。
“是二郎媳妇她娘家嫂子。”连秀儿道。连秀儿在家里不出门,也是来到这之后,才认得了赵秀娥的嫂子。两个人还没有说过话。
周氏往新房的方向看了一眼,神色更加阴郁。
正好知客的人又进了院子。
“玉昌。”周氏高声喊。
周氏的外甥吴玉昌,今天被请来做知客,主要负责安排宴席。
吴玉昌听见周氏唤他,赶忙一路小跑到了跟前。
“二姨,你老有啥事?”吴玉昌陪笑道,“这屋檐子下面有风。我送你老屋里坐着去。”
“我还屋里坐着去干啥,这股子妖风儿都要把房盖子给掀了。玉昌,我问问你,你这是咋做的知客,几个毛孩子就人五人六地占一张桌子。这是哪家没规没法的。家里没老人教给她们规矩,几辈子没吃过席的,上这吃冤大头来了?”
周氏因为气恼。声音略高了一些。已经有几张桌子上的客人,扭过头来往这边张望了。
“姐,我就说跟别的桌子挤挤算了。你看。现在让人说的咱像个啥。咱这席别吃了。”赵秀娥嫂子那一席上,一个正给儿子夹菜的年轻媳妇放下了筷子,小声道。
赵秀娥的嫂子脸色有些不好看。周氏一开始说话,她就听见了,她只装没听见。她也知道周氏是谁。
这桌子上的两个媳妇,都是她娘家的弟媳妇,今天来给小姑子赵秀娥随礼,那几个孩子就是这两弟媳妇带来的。酒席的安排。她都打听在心里了,知道连家准备的充裕,就没急着让俩弟媳妇出来坐席。
“跟那些人挤着吃的不舒坦。等会我带你们坐席。”她对两个弟媳妇是这么说的。
她们是新亲,她是新娘子嫡亲的嫂子。在她看来连家二郎娶赵秀娥有点高攀,那她的身份显然又高了几分。她就打定了主意,开席之后,才带着弟媳妇和侄子们出来,找知客的给开了一桌。给弟媳妇和侄子们争取点好处,同时也卖弄卖弄她的体面、本事。
她认为,就是连家有人看着不顺眼,也不敢,不能当面挑理。
没想到,周氏不仅挑理了,还骂的这么狠。早听说周氏厉害,会调理儿媳妇,但是对孙子媳妇却是极好,再咋说,也应该看着秀娥的面子,咋就当着这些人的面,这么骂她,让她下不了台那。
“姐,那老婆子谁啊。”另一个弟媳妇嘴里嚼着扣肉,有些含糊不清地问。
“谁知道是哪个老不死的!”赵秀娥的嫂子随口道,她要在弟媳妇和侄子面前撑场面,她就不信了,周氏能过来赶她们走?“别管她,咱吃咱的。只当她是放屁。”
桌子旁的几个孩子就哄笑起来。
周氏并没有听清赵秀娥嫂子这一桌的人都说了啥话,但是她看见她们没事人一样地吃菜,几个孩子还笑成一团,想必也没说什么好话。一股火直冲脑门,周氏指着赵秀娥的嫂子,抬腿下台阶,就要上前来跟她们理论。
吴玉昌是个乖觉的人,忙抱住周氏。
“二姨,我扶你老屋里去。”不由分说,就将周氏给抱屋里去了,回头又让连蔓儿几个把门给关上。
“二姨,这是二郎的大喜的日子。她们小辈不懂规矩,还是老赵家的人,也就今天,咱看在二郎的面子上,就让她过去得了。她们不懂规矩,祸害的是她们自己家的人,二姨你老干啥费劲巴力地训导她,你老就等着以后,看个乐得了。”吴玉昌陪笑道。
连蔓儿听得暗暗咂舌,吴玉昌这张巧嘴,简直能让铁树开花。
果然,周氏听了吴玉昌的话,那气也消了大半。
“就你会说话,你看看那几个人那样,眼睛里哪还有老人,在家不定咋打爹骂娘的,她家没管教好她,让她出来丢人现眼。”周氏骂道。
“丢的是她家的人,二姨咱别和她生气,犯不上的。”吴玉贵笑道。
“我心疼我那一桌席,玉昌,你也是,你这个知客的是咋当的,就那几个人,让她们在别的桌子上挤挤不是现成的,你还抬举她,给她另开一张桌子。”周氏数落吴玉昌。
吴玉昌陪笑,按着常理,是不该开那一桌,赵秀娥的嫂子就不该提这个要求。可赵秀娥的嫂子提出来了,他想着也有多余的席面,就给了赵秀娥的嫂子一个面子,给安排了。他是知客,不评判是非对错,只想着让整个场面和谐、有序。
“二姨,这都怪我。一时没想周到,你老有气,就打我几巴掌吧。”吴玉昌陪笑对周氏道。
连蔓儿在旁偷笑,心想,吴玉昌只是个庄稼人,地还不多,也没别的营生。是个再平凡不过的草根,但是在三十里营子,还有周围的十里八村都吃的开,大家有事,还总请他跟着参谋,做酒席的知客。
这是个情商和智商都非常高的人,而且热心肠,没坏心眼。这些造就了他的好人缘,还有威望。
吴玉昌见周氏的气渐渐平了,就离开去外边支应去了。连朵儿见没人注意,悄没声地溜出了房间。
周氏表面上被吴玉昌哄转了,毕竟她也不想闹了二郎的喜宴。只是,她心里还有些气愤难平。尤其是想到赵秀娥的嫂子对她轻慢的态度。
“我顾全二郎,可让那婆娘得了意。”周氏道。
连蔓儿瞧了瞧周氏,觉得她这句话是说给屋里的闺女和孙女们听了。说起来,赵秀娥的嫂子这事做的确实不大好,连蔓儿瞧的清清楚楚,还有两三张桌子上,还可以挤坐下人。而按照规矩,小孩子是不算人数的,跟着他们的爹娘,总安排的开。
周氏生气,有情可原,只是骂的太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