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六虽然勒住了马,但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用目光四下扫了一眼,那目光也没有在连蔓儿身上多做停留。似乎,他只是无意的停留一下。
沈六的马一停,他身后的车马自然也都停住了。没人发出命令,但是前面开道的马队也戛然而止,若是不注意,还会认为他们是和沈六一起停下的。
“六爷,这里有家铺子,六爷是喝杯茶,还是打打尖?”就有随从的人,躬身向沈六询问。
沈六从山上下来,刚刚喝过茶。乡村的小铺面,又怎么会有能入得了沈六的眼的茶水、吃食那。
可问出这句话的,分明是沈六身边最有眼色的几个随从之一。
能够被带在大人物身边的,自然都是出类拔萃的人物。这些人,别的本事还好说,那察言观色的本领却必须是一等一的。他们无时无刻都要关注着大人物的一举一动,一个眼神,甚至大人物的手指头微微的动了那么一动,他们都要立刻在心中做出解析。
沈六停下来了,在这些人的眼睛里,这绝不是偶然的。即便是偶然的,他们也绝不会当做偶然来处理。
那么沈六为什么停下来,这周围都有些什么?沈六的目光似乎并没有在任何事物上停留,但是这些人头脑里却已经列出了好几种可能。
不过是眨眼之间,便有聪明人做出了判断,并搭好了阶梯。
“就喝杯茶吧。”沈六悠然地道。
沈六这一句话,立刻就有人下了马,飞快地走到连蔓儿跟前。
“小姑娘,这是谁家的铺子?我们六爷要喝一杯茶,还不快去找人。”
连蔓儿这时已经抬起头来,她已经听见了这些人说的话。有些吃惊,不过立即就回过神来了。
“这是我家的铺子。”连蔓儿说着话,忙回身招呼连守信和张氏,“爹。娘,来客人了。”
连守信和张氏闻声从屋子里走出来,这个时候,沈六一行人已经下了马。
“这可是贵人,哎呦,我们这房子刚盖好,还没……”连守信有些紧张。这怪不得他。换了三十里营子的任何一个人,都得紧张。
“要不,就去那边?”张氏就指着她们的早点铺子。这边新房子,桌椅板凳还没收拾齐全,旧铺子那边啥都是齐全的,可要招待沈六这样的人物,又太狭窄。
“这边请,就在这。”连蔓儿忙放下手里的水桶和水瓢。拦住了连守信和张氏的话头。
要招待沈六,自然是要在新铺子这边,尽管新铺子还没开张。
旧铺子那边是她们租的房子。今年年底就到期了,新铺子才完完全全是她们的产业。沈六是何等样人,他能到她们的铺子里坐一坐,那才真应了那句话:蓬荜生辉。
新铺子还没开业,正好借助一下沈六的名人效应!可不能将这尊大佛推到旧铺子那边去,那很可能会便宜别人!
“娘,你赶紧把咱灶上烧的水提过来,还有我刚才装的攒盒,就是给鲁先生装的那个攒盒,都快点拿过来。咱好招待客人。”连蔓儿见张氏和连守信都有些紧张,便忙接手铺排。
“爹,咱快请客人进屋。”连蔓儿又提醒连守信。
这样,张氏去拿东西,连守信和连蔓儿将沈六一行人接进屋里。
“房子新盖的,这桌椅还没……”连守信老实地道。
“新屋子。刚收拾干净,还没人住过那。”连蔓儿赶忙接过连守信的话头。所谓一样话百样说,不同的说法,效果就非常不同。“刚送来一套上好的桌椅,六爷您请坐。”
连蔓儿这么说着,心中暗道侥幸。多亏今个早上,她定做的一套给鲁先生和他们几个读书写字的桌椅才送来了。要不然请沈六这些人进屋,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沈六只带了几个贴身随从进屋,先四下看了一眼。他见这屋子四白落地,一套齐整桌椅摆在中央,简陋是简陋了些,好在还干净整洁,便在桌子旁坐下了。
小胖子沈九从沈六身后走出来,在沈六身边坐了,一双细细的眼睛瞄了连蔓儿一眼,便正襟危坐,目不斜视起来。
就有沈六贴身的小厮将茶碗、果盘摆在了桌子上。虽说是来铺子里喝杯茶,但却并不用铺子里的东西。
连蔓儿看了这一番做派,就想到张氏一会提了开水来,怕这些人也不放心给沈六用。
“小姑娘,水在哪里烧?”果真那小厮就来问连蔓儿。
“烧水在那边的屋里,你跟我来吧。”
连蔓儿就带着小厮回了早点铺子,张氏当着小厮的面另换了茶壶,重新烧水。连蔓儿转身想把攒盒放回屋里去,头发却突然被人抓住了。
“哈,抓到你了。”一个男孩淘气的声音道。
“九爷,您怎么过来了?”那小厮陪笑着道。
连蔓儿暗自翻了个白眼,转过身来,就看见沈谦站在她身后,两只手背在身后,眯着细细的眼睛看着她。似乎刚才抓她头发的另有其人。沈谦的两个小厮都在门口站着。
有沈家人在场,连蔓儿只好忍下教训小胖子的冲动,努力做出一副和蔼、无害的样子来。
“连蔓儿,你咋把我和六哥扔下,自己跑过来了?”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沈谦先笑了。
“我来给你们烧水。”连蔓儿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