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这一番漫不经心的动作,却让袭人从二主子的美梦中警醒,得知自己在宝玉跟前儿并不是唯一重要的,这样的事实对袭人打击很大。连带着最近的动作都变得谨小慎微了。
袭人的一番计较,身为主子的众人自然不会理会。大家鱼贯入了怡红院的内室,见宝玉果然衣衫不整的躺在床上,蓬头垢面的。赖瑾头疼的叹息一声,推了推宝玉,有些腻歪的问道:“你这又是怎么了?”
贾宝玉懒懒的看了赖瑾一眼,闷声说道:“林妹妹要嫁人了。”
赖瑾颔首应道:“我知道。相看的人家还是我的至交好友,与我同一届的状元郎秦牧秦子野。”
贾宝玉越发气苦。却也并不像从前那般寻死觅活的满口嚷着林黛玉的姓名。想来他也知道林黛玉是即将出嫁的人,不能在清誉上有半点差错。因此虽然心里憋闷的很,但还是嘴巴严实的倒在床上,并不提什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只说自己病了。
对于贾宝玉的稍微长进,赖瑾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若是说加贾宝玉死心塌地的爱着林黛玉,可是这么多年来贾宝玉身边也没断过人。男男女女的,并不是非卿不娶的态度。可要是说贾宝玉对林黛玉的情分一般,纠纠缠缠这么多年了,他也不肯死心。但也只是折腾自己,却半点儿不肯努力争取。如此极品的举动让赖瑾实在看不透。
不过他看不透也无所谓,毕竟人类和石头隶属于有机物和无机物的两大范围。这种代沟恐怕是珠穆朗玛到马里亚纳海沟的差距。随着贾宝玉的越长越歪,他如今的要求也不高了。只要贾宝玉的折腾不耽误大家正常过日子,赖瑾觉得自己还是很宽容的。
因此他只是勾了勾嘴角,一脸柔和的问道:“你们都是从小长大的兄弟姊妹。如今林姑娘有了好的归宿,你该替他开心才是。秦牧这人我很熟悉,上科的状元郎,家世学识自然不俗,难得其人温柔细致,缱绻风流,又是个极有风骨的人。诗书也精,吟词作赋更是不在话下。最难得的就是他们家肯答应以后不纳妾。从一而终,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这就是再好不过的了。”
说着,眼神隐晦的扫了袭人和碧痕一眼。
贾宝玉心中有亏,当下也唯有住口不语。
探春突然开口笑道:“二哥哥你快瞧瞧,是谁来看你了?”
言毕,不由分说的将站到后面的薛宝钗推到贾宝玉床前。
薛宝钗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颔首笑道:“宝兄弟近来可好?”
贾宝玉不防自己能看到两年未见的薛宝钗,心中也是挺高兴的。立刻坐起身来寒暄道:“原来是宝姐姐,可真是有阵子没见到你了。你身上也好?”
薛宝钗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她从前和贾宝玉就没有话说,如今在宫里历练两年,越发觉得贾宝玉是个不肯长大的孩童。两人心智思维都不在一个水平线上,薛宝钗跟贾宝玉更没话说。
只是她性子沉稳,城府颇深。哪怕心里不以为然面上依旧做的滴水不漏,待人接物客气无比,哪怕是最严苛的人在面前都挑不出错处来。耐心和贾宝玉周旋两句,薛宝钗不经意的开口说道:“我瞧着宝兄弟精神大好,也不像是缠绵卧榻的模样。今日乃是二老爷大喜之日,你身为人子,好歹也该去前头招待一番,也是你的礼数。”
贾宝玉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他生平最讨厌同那些个国贼禄蠹之辈虚与委蛇,如今感情受了创伤,更不耐烦同他们热络。这个宝姐姐果然如先前一样,没意思的很。
薛宝钗眼见着贾宝玉眼角眉梢的不屑,心中也是一阵冷笑。这等只晓得享受家族荣耀带来的权力富贵,也不懂得为家族争利,光耀门楣的纨绔子弟。薛宝钗从来没纳入眼过。
在薛宝钗看来,倘或不能顺顺当当的嫁入王府亲贵家,薛宝钗宁可选个有志向有抱负有才学有手段的寒族子弟,也不稀罕这劳什子的“金玉良缘”。
贾宝玉毫不顾忌的轻蔑之意看在三春眼中也觉得很尴尬。毕竟从前小的时候,贾宝玉言语不客气也能推脱他年岁小,不经事。可如今都是十六七岁的大人了,再这么着可就是不知礼数了。况且薛宝钗的话也是为了贾宝玉的名声着想,一番好意岂料换的如此对待。
迎春、探春和惜春看向薛宝钗的眼光都变得亏欠起来。
好在薛宝钗也没想着同贾宝玉计较。略略说了几句话后,立刻借口屋子里闷热出去坐着了。赖瑾却不理会贾宝玉的情绪,提着他的耳朵说道:“你快点儿起来去前头招待客人,青天白日的总混在床上算怎么回事?”
尤其是在林黛玉议亲的当口儿,贾宝玉如此作为,哪怕他一句话都不说,也够让人上眼药的了。
贾宝玉可以不理会薛宝钗的话,可是对于赖瑾的话他还是要听的。因此饶是他心不甘情不愿的,也只得起身洗漱换了正经衣裳去荣府里给老太太请安。
贾母等人瞧见赖瑾不过去了片刻,撒泼耍赖混了好一段日子的贾宝玉就乖乖的走了过来,不免摇头叹气。只说果然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且不说贾宝玉如何应对荣宁二府诸位人等。这厢薛宝钗却窥了个空子找到赖瑾跟前儿来,一脸郑重的说道:“瑾弟弟,我有一件事情不知道该如何取舍,思来想去,也唯有找你帮我思量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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