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手机已关机,它像被幽灵控制了,遥控着这一切,却又冷漠无情, 尽管它是女儿的心爱之物。
打不了电话就发短信!我不相信你不再开手机,我不相信你不想要这三十万了。吴定成一口气发出了十几条短信,他几乎是在哀求绑匪来拿钱了。
吴定成坐在街边的花圃边,焦躁不安地等待。他百无聊赖地看街上人来人往。人人都是步履匆匆,没有人多看他一眼。怎么会有人多看他一眼?他都不认识他们,他们也不会认识他。整座城市八百万人,他认得的人不会超过一千个,这一千个人在八百万人之中是一个多么小的比例,再分散到各条街道、街区,再分到各个时段,因而可以说他此时在这里遇到熟人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他突然觉得,他虽然在这座城市生活了近二十年,其实这座城市对于他来说,还是一座陌生的城市,一座隐秘的城市。每天与他擦肩而过的这么多人,他都不认得他们,虽然共同生活在一座城市。也许这些与他擦肩而过的人中,就有绑架他女儿的绑匪,可他不认识他们,也只能任由他们在他身边晃来晃去。
“嘀!”短信来了!吴定成急忙翻开拿在手上的手机,“再给你一次机会。”“这次一定做好!”他马上回复说。他激动得热泪盈眶,仿佛一个做了错事的奴仆,主人给了他一个补救的机会。
“晚上九点你去西站乘火车,哪趟都行,到了火车上再回复我。”
也许是要我去外地交钱,这样也好,更安全,你安全了,我女儿也就安全了。吴定成这样想着,心安了一点。
吉都火车西站是全市主要客运站,每天都是人山人海。吴定成在九点钟准时赶到火车站,此时正有一趟列车剪票,吴定成随了人流进站。上了车,他立即给绑匪发了短信,但没得到回复。车厢里挤满了乘客,许多人甚至没有位置坐,只得站着,嘈杂的声音淹没了一切,吴定成为防听不到短信进来,把手机拿在手上。
列车启动了,列车出站了,列车过了环城高速路口了,列车出城了。
一首高亢的歌曲在身边响起,是他的手机响了。女儿手机打来的!吴定成将手机放到耳边,是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你是在火车上吗?”
车厢里声音太吵,他几乎听不清,但他意识到这是绑匪的声音,他大声地说:“是的,已经出城了,快到十里镇了。”
“你真是女孩的父亲吗?”
“是的,我正是。”吴定成对绑匪问的话莫名其妙,但他不容自己多想,赶紧回答。“怎么不像你这个年纪的声音。”对方说。“就是我,请你不要多虑。”他说。这时,旁边一位旅客大声说起话来,“在这里,过来!”他怕影响通话,于是走了几步。
“怎么你身边有人说话?是谁?是不是警察?”
“是乘客,车厢里人很多。”吴定成急了,“真的是乘客,没有警察,就我一个人来,你尽管放心。”
电话断线了,吴定成心里一沉,忙看手机,信号提示有五格。他等不及绑匪再打来了,回拨过去,可电话已关机。听着那个设计好的程序化的声音,吴定成全身都僵化了。
上火车之前他就意识到,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绑匪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他机会,他要求自己这一次一定要成功,然而这次机会瞬间就消失了!
他有说不出的绝望,他仿佛看到了女儿的生命像一截麻花绳似的,在空中飘浮,越飘越远,渐渐地消逝了……
一串高亢的笑声传来,是刚才大声说话的那个男子的声音。吴定成扭头看他,这是一个粗壮的中年男子,大头大脑大鼻子大眼,一看就知是大嗓门。他生出满腔的怒火,指着男子吼道:“说话那么大声干什么,不说话死得了你吗!”
众人目光随着他的手纷纷望向中年男子,男子愣了一下,但很快受不住众目睽睽,也火了,“我说话关你鸟事!”
吴定成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了,他朝男子扑过去,挥起拳头没头没脑地打,男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处于挨打的地位,但他很快调整了状态,奋起反击,不一会儿便把吴定成压倒在地,两手左右开弓,但吴定成不认输,或说不知道屈服,憋足了力气挣扎,两人在过道里滚来滚去。车厢里顿时尖叫声一片。
几个乘警过来了,将他们拉开,质问他们为什么打架。“你问他,莫名其妙!”中年男子擦拭嘴边的血迹说。“你还我女儿!”吴定成歇斯底里地喊叫。乘警听出吴定成精神状态有些问题。火车上,这种事情不时发生,这都是疲劳乘车的缘故,还发生过乘客钻窗跳车的事呢。乘警没有对吴定成采取什么强制措施,把他当成了长途乘车而精神错乱的乘客,轻声细语地安慰,扶他坐下来。吴定成也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不再吵闹了,靠着头,一个劲地哭,像一个伤心的女人那样没完没了地哭……
二、没有现身的绑匪(6)
“你好,请问你们是吴定成、李如春夫妇吗?”
“是的。”
“我们是市公安局刑侦支队五大队的,我是大队长李长江。今天上午是你们到刑侦支队报案是吧。”
“是的。你们进来吧,请坐。”
“接到你们的报案后,局领导非常重视,马上开会进行了研究,决定立案侦查,由我们五大队具体侦破这个案子。”
“李大,你说,会不会是十几天前抓的那个涂世常叫人报复?”
“应该不会,一来他没有同伙;二来他被抓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甚至帮助过他,他恩将仇报,这说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