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年时的记忆随着暴雨一起将阙北之淹没,冰冷又刺骨。
灰暗压抑的天地间,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噩梦般的地窖里。
他五岁时双亲双双意外身亡,家里的恶毒亲戚吃尽人血馒头,不止消费已逝之人大肆圈钱,更是觊觎着夫妻俩为儿子留下的巨额财产。
五岁的小北之就像是打开金库的钥匙,那些亲戚不需要善待他,只需要确保他活着。
小北之一夜之间从家庭幸福的孩子变成了人人可欺的风中草,他和自己父母亲手布置的温馨卧室被亲戚的小孩雀占鸠巢,而他只能住在逼仄潮湿的地窖里一遍遍回忆曾经的美好。
只是五岁之前的记忆大多模糊,随着被磋磨的时间越来越长,小北之眼中的光也越来越少。
又一个雨夜侵袭着寒冬。
小北之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隐约听到了鞭炮声。
地窖门口按时送来了饭菜。
那些狼心狗肺的东西绝对不会忘记给他东西吃,因为一旦他饿死,那笔巨额财产将会捐给福利机构,但他们也绝对不会让他好过。
小北之拖着骨瘦嶙峋的身体走到门口,冰冷的剩菜剩饭统统堆叠在一个老旧的塑料碗里,因为天气关系上面看不清原样的肉食结了一层薄薄的霜,油花也都变成了一点点凝结的白色。
他像是一具没有意识的傀儡,伸手抓起一把冰冷的饭菜塞进嘴里。
恶心的感觉直接从胃里冲出来,可他本能地压抑住,将嘴里的东西囫囵吞枣地咽下去,一口接着一口,直到把碗里的东西全部吃完。
吃完最后一口,小北之猛地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一手捂住肚子,另一只手则是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他的胃里像是有条冰冷黏滑的蛇钻来钻去,那种从骨头里冒出来颤栗和反胃让他生不如死。
他恨不得将自己的胃挖出来,好叫自己得以片刻喘息。
但是他不能这么做,不把剩菜剩饭吃掉,或是吐出来,他会得到比之更恐怖一百倍的惩罚。
正是因为尝试反抗过,所以他不想要再经历一次。
鞭炮声又响了起来,通过地窖的唯一的窗口,小北之隐约能够看到外面一闪而过的彩色光芒。
就在他怔愣发呆的时候,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出现在窗口。
那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孩子,她穿得非常厚实,整个人圆滚滚的,外面还披着一条红色的小斗篷,斗篷边缘缝着一圈白色的毛将她包裹在其中看上去精致的就像是一个瓷娃娃。
小北之因为背光和营养不良夜视能力极差的关系根本看不清楚她的模样,但只是一个大概他便感觉到两人的差距。
那是一个被全家呵护着长大的孩子。
女孩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将地窖的窗户撬开,然后好奇地探进来半个小身体。
“呀!”一小声惊呼从她粉嘟嘟的唇里冒出来,她似乎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人。
小北之本能地将自己的身体缩在一起,垂下头不去看她。
常年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地窖,将原本乐观开朗又阳光的小男孩变成了惊弓之鸟,自卑惊恐下又藏着一些被压迫和折磨激起的阴狠。
小妄莺揉了揉眼睛才意识到角落里的小男孩不是幻觉,她顿时咧开一个傻气的笑:“新年快乐。”
小北之偷偷看了她一眼,没吭声。
他仍旧看不清楚对方的模样。
嘻嘻索索的声音传来,小北之以为她觉得这里肮脏又无趣已经离开,然而当他再次抬头看去的时候,窗沿上处多了两个小东西。
“这个是我偷偷藏了好久的糖,他们都不允许我吃,现在送给你。”
说着她还有些舍不得地摸了摸晶莹的天蓝色糖纸。
“我不是故意打扰你的,鹿野和我说这里藏着糖所以我就、我就过来了,对不起打扰你了呀。”
小女孩很有礼貌,谈吐举止得体,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不知怎么的,他看清了这双眸子,比烟火闪亮璀璨。
“你想不想吃点其他东西?”她又试探地问道。
小北之察觉到了她的无害,一点点放松紧绷的身体,开始低头做自己的事情。
其实他根本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唯一一本童话故事书已经被翻烂脱页,只是他想要掩饰自己的难堪,为了他那可笑的自尊心。
“我偷偷告诉你哦,我拿了厨房里的好吃的就是拿太多一个人吃不掉。”她非常聪明,小动物天性般的敏锐让她察觉到对方和自己不一样,于是用这种善意的谎言来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