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默几秒,方回答他:“没有这个必要,劳先生。”
“映映?”他在那端叫我名字,低回喑哑的,柔情牵长的。
我不是故意冷待他,我是真的已无话可说。
然后过了大约一分钟,我把电话挂断了。
我无暇理会他作何心思,因为我料想小姑姑或许遇到了难处。
几天之后,我致电姑父。
姑父迟疑了一会,终于还是对我诚实说:“映映,抱歉,是因为我,我们学校和加国有一个交流项目邀请我过去,你小姑姑担心家里,所以我们迟迟不能成行。”
爷爷去世之后,江氏宣布破产,剩下的在沿海的几间工厂交由家族里的几位叔伯管理,父亲变卖了祖宅,然后带着妻儿去了新加坡。
芸姨的娘家大哥在新加坡有一些产业,投靠过去过去也仅是权宜之计,但的确已无更好的路可走。
奶奶按照江家祖规,爷爷丧期不满三年,她不肯随着爸爸走。
小姑姑担心独自留在家里的奶奶,所以一直犹豫不决。
我坐在沙发上,抚摸着身边的托比的毛发:“姑父,谢谢你告诉我。”
博登湖畔的金黄落叶飘下的时候,我终于开始收拾行装。
母亲留给我的一小笔遗产在我四年多的流离生涯中已经花费殆尽,手上没有什么钱,只勉强够凑足机票。
结束租房合约,家具送给邻居,和默德萨克教授告辞。
最为艰难的是送走托比,我没有办法带它走,只好托一个同学照顾它。
是我在大学里认识的同学费力克斯,他家里养有一只金毛犬,托比跟他的关系也不错。
我开车送狗狗去他家里。
托比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仿佛有不好的预感,一直乖顺地倚在我的脚边。
我将他平时的玩具和大包的狗粮交给费力克斯,然后蹲下来抱着他,忽然觉得心酸难忍。
托比睁着无辜温润的黑色眼睛,突然流下泪来,爪子搭在我的肩上,一直呜呜地叫。
我放开他站起来,
托比凄惨地叫了一声,紧紧地咬着我的裤脚。
费力克斯扯住他脖子上的项圈链子:“嘿,托比,乖一点。”
我走出费力克斯家里时,托比不依不饶地跟着出来,趴在铁门上望着我一直汪汪地哀叫。
我转身时泪水朦胧了双眼,但只能流着眼泪决然地大步走开。
就是在这一刻,我亲手扼杀了自己内心的最后一丝软弱。
飞机降落在机场时,眼前不再是针叶林和红色屋顶交织的德国边境小城,而是石头森林的亚热带灰绿色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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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场过道墙上是大型的劳通银行的广告标志,我走过时都觉得浑身发凉。
到大厅领了行李,拖着一个箱子走出去时,小姑姑和姑父在等我。
“映映,欢迎回家。”小姑姑紧紧抱住我,眼眶泛红。
姑父都看得惊诧,为了融洽气氛只好取笑小姑姑:“唉唉——女钢铁人也会哭。”
姑父开车载我们回家。
奶奶等在楼下,穿着整齐的丝绸盘扣衣衫,依然是那么和蔼慈祥,只是头发已经全白了,一看到我从车上下来,走上前拉住了我的手,浑浊的眼泪流下来。
祖宅售出之后,奶奶搬来和小姑姑一起住,只是他们夫妻两人都忙,没有时间照顾她,我和小姑姑商量,给奶奶找一个看护,她的身体渐渐变差,还是找个人照顾比较好。
待到一切安顿下来之后,我提出外出找房子住。
奶奶思想始终传统:“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不安全。”
我轻声说:“我习惯独住。”
小姑姑低声劝她:“妈,现在的小区治安都很好,映映喜欢就随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