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府一宴,梁祯确认了三件事,一、栗敬此人,狂悖无礼,目中无人,跟他讲道理,是真讲不通的。二、被自己打昏迷的那人,必不是栗敬的小儿子栗宣狼,否则,以栗敬的性格,定会在宴会上当庭发难,给自己扣一个谋害官属的大罪,而不是仅仅上书告一个可大可小的“诽谤”。三,栗敬其人,在县衙中的人缘一定不好,且经过今天这事,他跟县丞之间的裂缝,是再也遮不住了。
而这三点之中,又以第二点最为重要,因为这一点决定了,当栗敬觉得,扳倒梁祯的代价远比维护他的面子重要时,他就会思考所得是否能补偿所失了——毕竟,平陶县不缺女眷,过不了几天,栗宣狼就会移情别恋,至于那个昏迷的恶少年,想必栗敬、栗宣狼也从未将他当人看过吧?
当然以上这些,都只是梁祯的分析与推断,而如何让事情往梁祯所希望的方向发展,就需要有一个可行的计划,而要制定这种计划,梁祯就必须倚靠黑齿影寒的帮助。
黑齿影寒似乎早就知道了今天的事情,甚至连如何做都想好了,因此梁祯刚刚将事情的经过阐述完毕,她就竖起四根青葱玉指:“四个点。一,这事你必须要得到邹校尉的帮助,最好让张使君也卷进来。二,韩霜灵一定不能被栗敬找到。三,以寻人滋事的名头,将这两个人砍了,然后将我军候的职务免了。四,立刻给军士们发赏钱。”
原来,在梁祯和张合入城赴宴时,云部就发生了一次群体骚乱,骚乱的起因,自然是石塔沟一战至今,已经十多天了,可允诺的赏赐,却一直没有发下来,于是一部分兵士开始骚乱,不过他们的行动立刻被那些新归附且立功心切的屠各胡镇压了下去。
被抓的这两个人,就是这次骚乱的始作俑者之一。而牛盖和鹿狂刀,也通过这次事件,充分地展现了自己的能力与魄力。
“也好,皇甫将军的回信,这几天应该就会到了,骑战是你擅长的,到时候,你就去当骑士曲的军候吧。牛盖确实不错,就让他代替你军候的职务。至于鹿狂刀,可以让他作你的副手。”黑齿影寒提的第三点,梁祯也同意,不过他也有一些改进之法,“对兵士们,我说是因骚乱而获罪,但对武官们,我就说你是为了给栗敬一个交代,让他不要为此,而拖欠大伙的粮草。”
“嗯。可以试试。”黑齿影寒笑了笑,“为了让大家不至于饿着,我当几天持戟郎也未尝不可。”当然,两人都心知肚明,栗敬今天的态度已经表明,无论梁祯再如何示好,他都绝不会拨给云部粮草。
但对于黑齿影寒提到的第一点,梁祯就有点迟疑不决了:“邹校尉是千石大员,他真的会因为我的事,而冒着得罪栗嵩的风险吗?”
“邹校尉虽然在培养自己的部曲,但这些人,没个一年半载,上不了战场。而在此之前,他就只能依靠你和麴义。尤其是你,刚到并州,就打了个大胜仗,如果在这个时候,他将你放弃了,以后,还有谁,会替他卖命?至于张使君,他地位尊崇,我们不能急,只能一点点地靠近。看看能不能得到他的帮助。”
前面的这三点,都是对外,而第四点,是对内,也就是将云部军士的心,紧紧地笼络住,但这就需要很多很多的铜钱:“后天我就能从高行手上拿到两百万的铜钱,但他是栗敬的人,估计这一次交易成了以后,他也不会再跟我们做交易了。”
“我们可以去找王家。”内帐的帘子忽然被人从里面一掀,韩霜灵的倩影随着她的声音一并飘出,“我跟王家的常满玩的开,或许可以帮上忙。”
“但你出不去啊。”黑齿影寒撇撇嘴,白了韩霜灵一眼,“再说,常满今年多大了?”
“哼,他只比我小三岁,可是王家的嫡子哎。”
“我也想。”黑齿影寒低头喃喃道。
梁祯撅了她一眼:你要真是嫡子那还得了?
“哎,我们说不定还真能试试。”梁祯灵光一闪,“说不定王家特别喜欢这个儿子呢?”
“嗯嗯,王家有一所大宅子在城外,栗宣狼和他的恶棍们,可不敢在那横。”
梁祯和黑齿影寒对视一笑,但这笑容之中,却又有着难掩苦涩之意:人家毕竟是太原王氏啊。
“如果他们肯的话,我们大概可以换到三百万左右的铜钱,可以让军士们安心一段时间了。”
计划一敲定,梁祯等人便立刻执行,首先将屯长以上的军官叫道一块,梁祯声泪俱下地宣称栗敬的态度有多恶劣,收了钱还不肯供给大军伙食,黑齿影寒顶撞了他几句,便被泼了酒,赶了出去,不仅如此,栗敬还威胁梁祯除非将黑齿影寒免职,否则一概免谈。
众人一听,无不哗然。梁祯任着众人放声大骂,直到有个别激动的,直言要跺了栗敬这厮,方才示意黑齿影寒出面弹压。
“大家的心情,我们能理解。但为了兄弟们不至于饿着,某情愿让出军候之位。”黑齿影寒正式向梁祯建议,并从腰间摘下军候的令牌,放到桌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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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万不可!”段二三手一伸,挡住黑齿影寒的手,“我等虽是粗野之人,但也懂得谁对我们好,谁对我们坏,梁军候是为了兄弟们,才出面相争的,断不可再让梁军候受此委屈。”
“段军候说得对!”牛盖首先附和,“栗敬这卑鄙之人,根本就不会因为我们罢免了梁军候而给我们粮食,就算他肯给,我也吃不下!”
“就是!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