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延年是幸运的,他跳上一匹没有披甲的驮马,不要命地往南面冲,直冲到驮马口吐白沫,方才跳下马,一撅一拐地,继续往南面走。终于,在两日后,他摸到了边墙。但他也是不幸的,因为这个逃跑的举动,在接下来二十年里的光阴中的每时每刻,都在折磨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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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败我们的人,就是这个范元。”左延年抱着自己的膝盖,“估计也是这一仗,让他从一个汉地逃人,变成了扶余贼的屠耆相。”
“那他这么有才华,怎么就跑到扶余去了呢?”
“有才的人嘛,免不了心高气傲。可这上官,最不喜的,就是这种人。”
梁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以后要是有机会走出上障,还是要低调做人的好。
梁祯的担忧,很快就变成了现实。因为虽说玄菟大败的消息,被有意隐瞒,可这天下,又哪有不透风的墙?据说,汉帝听闻后,龙颜大怒,当即勒令限期发兵扶余。诏书一下,很多人都皱起了眉头。
钦差刚走,赵尚华便领着掾属们,围在太守赵苞身边问道:“府君,这下可好了,陛下终于下定决心,要一劳永逸地解决边患了。”
但赵苞的铁黑的方脸上,却是无甚喜色,摆手遣散了掾属们后,就拉下脸对赵尚华道:“我看未必,”
“昔日冯唐,虽富有谋略,可鲐背之年方遇伯乐,虽有志,亦难伸矣。博德现兄年富力强,便遇知己,应该高兴才是啊。”
“文儒兄,你啊,就不要再挖苦我了。”赵苞伸出手指,指了指赵尚华,“我这平戎策,是以五年为期,可刚才你也听说了,年内就要出兵。这实在是让我……唉。”
“博德兄请放心,我等定全力以赴,以助博德兄一臂之力,早日荡平扶余贼,以报效朝廷。”
赵尚华说做就做,当天就发了尺牍,以要求下属各县,都举荐敢勇之士,并派出吏员,核查各县存粮数目,以计算军资。不仅如此,他还在阳乐城墙上,贴出求贤令,广募隐士高人以求克敌制胜之法。
崔平一接到尺牍,当即签了调令,一脚将梁祯踹进了赵苞的度辽营,说辞是:障尉梁祯,孔武有力,善于骑射,上任伊始,便挫败扶余贼里应外合,攻取上障塞之阴谋。又以一己之力,斩首悍匪鹤顶红,为令支黎元,除一心腹大患。可见其智勇;以己之钱钱购医药以治伤卒,为戍卒应得之赏赐而不惜身,可见其仁义,如此二者,当荐入度辽营,以为讨虏大事出力。
总之就是将梁祯吹得天上有地下无,让梁祯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捧杀。”左延年读罢,简单直接道。
“嗯,没点实在的。”梁祯点点头。
“我不是这意思。”
“啊?那左兄之意是?”
左延年指了指边墙上的门:“二十年来,他们就没派一骑斥候出去过,不知扶余地天时、不懂扶余地地理,更不懂扶余地人文,谈何取胜?”
“听左兄这么说,我……”
“七尺男儿,生纵不能拜相封侯,亦不可老死于病榻之上。”
梁祯挠着脑袋,一脸愁容,虽说战死疆场,马革裹尸对他这个年纪的人来说,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但当知道这是被人摆了一道的结果后,梁祯就只觉得憋屈了。但就算觉得憋屈,又能怎样?难不成要当逃兵,然后被灭门吗?梁祯左想右想,还是决定,去度辽营报到,因为出征扶余看似危险,但其实,这也是一条晋升的快捷通道:一旦老子有了军功,升了官,还怕弄不死你崔平?
“哥哥,听说你要进度辽营了,我跟你同去。”章牛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胡闹,你家中还有五十老母,去凑什么热闹。”左延年一句顶了回去。
怎知,章牛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成!哥哥的恩惠,我还没报呢,这次,就让我挡在哥哥前面,将那些扶余贼砍个精光。”
看着正挥舞斧头的章牛,梁祯哈哈大笑:“有你这么个兄弟,值了。”
“不过兄弟,左兄说得对,你家有老母,又是独子,确实应该留下来。”
“不成,不成!”章牛犯起了牛脾气,好说歹说,就是不肯让步。没办法,梁祯只好暂时性地答应下来。然后次日一早,就跟左延年一并,选了三个战斗经验最丰富的戍卒,作为亲兵,瞒着章牛去度辽营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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