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听说这里是应该有一位提琴手的,但是我却从来都没有见过。英国人的习惯,只有下午茶和晚餐的时候才喜欢在音乐中进食,所以提琴手只在下午时分才会出现,而那个时候我通常已经离开了。
他会在中午的时候来对吗?
伙计一边摆弄他的专属开瓶器,一边耸着肩对我说:
应该是的,老板是这样说的。那家伙嗜酒如命,中午客人多的时候,他一定会来拉琴换酒喝的。我看您还是吃点什么,坐在那边慢慢等吧,您得脸色并不好,吃点热东西有好处的,我妈教的。
我也只能这样了,提琴手是最后的希望,如果他不知道什么的话,我就只能去伸补护照和签证了,但这期间的两三个月,就可能要住在滑铁卢地铁站里了,据说那里冬暖夏凉,是流浪人的天堂。
给我一份全日早餐,一杯latte。
我抬头看了看伙计的脸,略显为难之色,便又把咖啡改成了热巧克力。
上午的客人并不算多,我依旧坐在惯用的位子上,望着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天阴得很,像夜晚一般,鸽子都躲在房檐下了,只有偶尔飞过一只黑色的乌鸦,拍动着早已被雨水打湿的翅膀,街上的行人也渐渐稀少起来。我愣愣地盯着那盏坏掉的街灯,隐约间感觉它悄悄地亮了几下,对街建筑上的人面浮雕,因为有屋顶的保护没有被淋湿,只有眼窝的地方积存了一些被风吹来雨水,到一定程度再一股脑里流下去,远远看来,像是在哭泣一般。
中午的时候,客人越来越多,因为是雨天的关系,生意要比平日里更加红火些。伙计一个人忙得不可开交,我也自觉地让出位子给刚进来的客人。走过拥挤的过道,站在角落里靠着吧台,面向门口望着。我盼着会有一个提着琴箱的人出现在那里,我一定会请他喝一杯这里最好的威士忌。但事实并不像我希望的那样,当客人已经纷纷散去,金色的阳光温和地铺在贝克街上,鸽子又扬起那骄傲的白羽时,提琴手还是没有出现。
你确定他会来?
我已经有些不耐烦,便和伙计攀谈起来。这是的店里已经是空无一人,伙计在收拾桌面,重新摆放刀叉,以便晚市的时候不会手忙脚乱。
老板说他是几年来都没有缺席过,应该会来吧。
说话时,突然听到了那悦耳的来客铃声。我喜出望外的向门口看去。却见一个人提着一只箱子站在那里,我失望地发现那并不是琴箱,而是不锈钢制成用来摆放电子仪器之类东西的箱子。
请问,你们那位是这里的老板?
老板不在,您有什么事情吗?
不在?这就有些难办了,他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一个星期以上吧,这位先生也是找他的。
他向我这边指来,我礼貌性地向来人点了点头,只见他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纸递给伙计说:
我们是一个电影的拍摄小组,本来已经有任何老板见面协商过了,想要借这里摆一场戏,可是那位负责联系的人今天去跑另一场了,他说这里有书面的协议,交出来给这里的老板看一下就会没问题的。
我有些好奇,便也凑了过去,伙计拿过那协议书看了看说:
恩,这的确是老板的签字,你们什么时候开始拍摄?
出于好意,我把伙计拉到了一边并提醒他留意那签字的真伪。
应该是真的,您看,这和我薪水支票上的签名一模一样。
对于中国人来说,想要模仿一个陌生人的签名,简直要比用筷子夹豆子还要来得轻松,但只是拍一场电影而已,应该不会破坏到什么,我便不打算再继续说下去。只是希望他们不要去动柯楠?道尔的那张桌子。
如果您同意的话,我们这边就立刻开始准备,最多半个钟头,不会耽误到这里的生意。
做这种交易,通常是应该预先支付一定的租借费用,所以不会耽误生意之类的话,大体上只是一种客气的说法罢了。
虽然没有等到提琴手,但我毕竟也是头一次在现场看人家拍电影。于是便抱着或许可能被邀请当个群众演员的心情,在一旁观看着。
很显然的是,这里只是一个小小的过场,因为算上刚才进来交涉的那个,也不过就五个人。演员就只有一个,是个面色有些营养不良的白种人,穿着皮质的夹克衫,很轻松地坐在最中央的座位上,嘴里哼着歌翘起二郎腿,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把银色的左轮手枪。看样子,这还是一场枪战戏。
这和我印象中的拍摄场景略有不同,导演没有很大声地喊一句&ldo;action&rdo;,只是轻轻地提醒一边的两个摄像员开始工作,或许这样的手法,会显得更加自然一些吧。
五分钟过去,我已经开始猜想这可能就是一场连句对白都没有的哑戏罢了。突然来客铃声响了,我迅速转过头去看门口的方向,进来的是一个衣衫破旧但依然整齐的中年男子。伙计以为是客人,刚要上前说明的时候,中央座位上的那个男人,&ldo;噌&rdo;地一下站起来,快速地拿起桌子上的手枪,瞄也没瞄地向进来的人开了一枪,子弹打在那人的左小腿上,在他跪下的一瞬间,&ldo;砰&rdo;的一声,第二颗子弹出膛,正中对方领带的打结处,鲜血喷出,人就一声不响地倒了进来,同时大门也正好关上。我以为整场戏已经结束,却见开枪的人又迅速跑过去将尸体收在早已准备好的大袋子里,在他走出门口的同时,导演示意摄像机跟进,并对着一部对讲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