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
夏寻用钥匙打开住处的门,进入屋中,沈溪南也随后走了进来。
夏寻请他在沙发上坐下,准备去泡一壶茶。
沈溪南问:“有水吗?”
“瓶装水可以吗?”
“嗯,给我一瓶水就可以。”
夏寻从冰箱取了两瓶纯净水,递给沈溪南一瓶。
“谢谢。”沈溪南扭开盖子,喝了两口。
夏寻在沙发对面的椅子坐下。
沈溪南把未喝完的水放玻璃茶几上,平静地说:“从父辈那一代起,我们沈家和戚家就是世交了,但是我直到十七岁,才知道戚家原来在外面还有一个私生子。”
夏寻:“私生子?”
沈溪南:“如果不是戚家出了意外事故,我想戚睆程不会被戚爷爷带去美国。”
夏寻愣住:“戚睆程是私生子?”
沈溪南点点头:“嗯。”
夏寻却是摇了摇头:“虽然高中时我没去过戚睆程家里,但我记得戚睆程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他父母在单位上班,都是普通的员工。”
沈溪南微笑:“戚睆程高中时和你提过他的家庭?”
夏寻思索了一下,然后发现高中时戚睆程从不主动提及他的家庭。有一次课间活动时,她跟戚睆程聊天,她告诉戚睆程她的家庭情况,戚睆程当时如何具体回应她,夏寻已淡忘,他说得简单,印象只记得他父母也是普通的职业,他甚至没有讲过他还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妹妹。
夏寻:“哦,那时候他都没有告诉过我,他还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妹妹。”
沈溪南轻描淡写道:“那是他养父和他妈妈结婚后生的孩子,戚睆程上了高中以后,他的亲生父亲就一直想把他接到美国接受教育。”
夏寻微微睁大了瞳孔。
沈溪南声音淡薄:“那个时候戚睆程作为私生子虽然没有继承权,但身上毕竟流着戚家的血,戚家不可能一点不管他。我在美国出生、长大,读到高中时,在两家聚会上,我从戚父和我父亲的谈话中,屡次听到戚睆程这个名字,这才明白戚家在外面原来还有一个私生子,不过这也不算什么稀奇事。我记忆最深刻的是戚父提起这个私生子时,脸上总是带着很深的愧疚。戚父跟自己太太有两个儿子,我从戚父手里看过一张照片,戚睆程眉眼长得最像戚父,相貌、智力各个方面都很好得继承了亲生父母的优点,怪不得戚父一直惦念着要把他接来美国。可戚睆程的妈妈是个令人头疼的大问题,这也正常,哪个女人肯同意自己儿子离开自己身边呢?关于戚睆程的教育问题,戚父与戚母的争执极大,一度要闹到上法院争夺抚养权的地步。一直到戚睆程上高二,戚父才下定决心,要亲自来中国把戚睆程带到美国,他认为除了私生子这个身份的问题上,他这个做父亲的永远都亏欠他们母子之外,他能给戚睆程的东西,远远超过他的亲生母亲,戚家的孩子,绝不能平平庸庸地过一辈子。”
夏寻静静倾听着,脑子突然灵光一闪,高二时戚睆程从市一中转来她们学校读书,难道是为了躲避戚父找到他们吗?
夏寻:“戚睆程的妈妈不愿意儿子离开自己当然是人之常情。不过这个最重要还是看戚睆程本人的意愿吧,虽然他当时还未成年,可是如果他不愿意和自己的亲生父亲去美国,而他亲生父亲却要强行把他带去美国,这未免太不顾及戚睆程的感受,这对他的成长根本就是有害无益。”
沈溪南叹息一声:“戚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没有真的闹到上法庭争夺抚养权的地步,否则以戚家的财势,雇佣一个精英律师团来打赢一个抚养权的官司轻而易举。戚父之所以没有选择这样做,一是因为对儿子的亏欠,二也是因为对戚睆程的母亲也还是有感情的,虽然她已经嫁给了别的男人,还生了一个女儿。他决定亲自来中国劝说戚睆程跟他去美国,也是因为他相信血缘的力量,养父怎么比得上亲生父亲呢?”
小小的客厅内,气氛已变得凝重,沈溪南连叹几声:“如果不是后来接连发生变故,戚睆程那几年不会活得像一个疯子。”
夏寻心一颤,开口,声音便有些不稳定:“我对他的家庭情况知之甚少,只知道他和他爷爷感情似乎有非常大的裂痕和矛盾,他的亲生父母呢?是不是都不在世上了?”
沈溪南深深瞧了她一眼,缓缓说:“嗯,戚睆程高二时,他的亲生父亲还未来得及到中国找他,就死于一起飞机事故,当时在飞机上的还有戚父的太太和两个儿子。”
夏寻屏息。
“惨剧发生得太突然,当年震惊了整个纽约的华人商圈,谁能料想到,戚家的血脉,竟然只剩下一个多年放逐在外的私生子。葬礼结束后不久,我就在戚家的庄园里,第一次看到了戚睆程。我不清楚戚爷爷是用什么手段那么快就把人给弄到美国来的,不过当时看戚睆程那非常抗拒挣扎、两个强壮的保镖都快压制不住他的模样,估计是被捆住手脚打晕了扔上飞机的。”
“刚来美国第一年,戚睆程像只受伤的小狮子,每天都吵着闹着要回国,庄园内那些陈设的古玩字画差不多都遭殃了。戚爷爷也不管,任他闹任他吵,任他摔东西,可只要戚睆程踏出戚家的庄园一步,立刻就被保镖抓回来。那个独断专行、冷酷古板的老人,从戚睆程来到美国的第一天,就给他安排好了他的人生。戚爷爷用命令的语气要戚睆程必须接受他的安排,就像一个士兵必须服从将军的命令一样,直到培养成为一个合格的mG集团继承人。戚爷爷让戚睆程去一个私立贵族高中上课,戚睆程不去。他天天就想着逃跑,白天跑晚上跑,一有机会他就跑,虽然每次成功跑出去最后都会被保镖抓回来,可他一直不放弃逃跑的念头。我在美国的家和戚家是同一个社区,时常听见佣人说起这家伙又跑出去了,然后又被抓回来。有一回他跑出去一天一夜,被保镖在治安问题严重的布鲁克林日落公园找到时他身上已伤痕累累,都这样了他还不放弃逃跑。我那时候对他的执拗简直感到不可理喻。他每次跑出去被抓回来后,都会和戚爷爷大吵一架,这爷孙俩吵架的频率比吃饭还频繁。戚爷爷强行令保镖把他押送到学校上课,可一节课未结束,他人影就不见了。后来戚爷爷也真的动怒了,把他关进一间房间里,没收了他的手机,断绝了他和外界的一切联系,关到他肯屈服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