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少喝酒的他今日大有一醉方休的架势,密所看着奇怪,直以为他是为了碧罗烟里的那位佳人。
看他愁云惨淡的模样,已对自己说好了要放手的密所还是禁不住为他操起心来,“若你……若你当真喜欢碧罗烟里的那位小姐,就替她赎了身子接回府里好生过日子吧!”
她知道待年年?她怎会知道待年年?难不成她……跟踪他?
李原庸猛地站起身怒斥她:“你什么都不懂,莫要乱说话。”
他急了?气了?恼了?为了那个待年年?
那一刻,密所平复已久的心再起激荡,这么些年,陪在他身边,守在他身边,一直笑着一直说着的人———是她。
那个碧罗烟里的待年年数年不曾露面,却还是轻易拨动他的心弦,那她呢?就那么不堪吗?
“是,我不懂,我什么也不懂———可又有谁……懂我呢?”密所苦笑着端起他的那盏酒来,自饮了,“这盏酒,我回敬你,李将军。”
就连他替她喝的那盏酒,她也还给他,全都还给他。
徽王爷登基之日,便是涟漪公主与高相国独子高泰明大婚之时。
行了宗庙之礼,在黑曜石镜的见证之下,虽不得苍山洱海的守护,然有了段负浪的帮助,更得高泰明的支持———段素徽,大理第十三代君王上明帝,终究登上了那高高在上的大正殿王位。
随后,便是公主段涟漪与新贵高泰明的大婚了。
奉了公主令,密所来请新任驸马爷———高泰明。
“驸马爷,如今公主殿中宾客满门,朝中大臣都去了,还请您快些去宴请诸位宾客。”
高泰明应了声,正要去公主殿宴客,走了两步忽而停下脚步。
照礼数,密所恭请问安:“驸马爷,您……有何不妥吗?”
高泰明摇摇头,背对着她问:“听段涟漪说,你入宫前是彝族宗室女子?”
如今,她这层隐讳的身份竟闹得满宫里都知道了?!罢了,事到如今,她也没什么好避忌的,反正也是要跟着公主出宫了,说便说了吧!
“一介女子入不得宗庙,进不了宗祠,何敢以宗室自居。不过是……不过是奴婢入宫前姓‘笃诺’而已。”
高泰明沉吟片刻,偏过身来望着她久久,久到密所不安地低下头,这才听他说道:“———我,回来了。”
说了这么句莫名其妙的话,高泰明便大步流星地去了公主殿,单留下密所杵在那里发呆。驸马爷刚刚说的是……他回来了?
回来了?
一直觉得这位高相国之子有几分面熟,就是记不起来他到底是谁。难道……难道是他……是他回来了?
公主殿中众臣畅饮,向新任驸马爷高泰明道贺称喜的人络绎不绝。
然刚被大理第十三代君王上明帝擢升为宫内侍卫总管、首府守将,领大将军俸的李原庸却是滴酒不沾,用心看守着今日张灯结彩的公主殿。
“今夜公主大喜,此殿火烛鼎盛,你们需小心看护着,嘱咐各宫各殿的宫人、侍婢,若是不小心走了水,什么下场你们当是知道的。”
他再三嘱咐下去,还亲自四处巡查,尤其是公主殿,更是边边角角不可错失一处。一通游走下来,他在侍婢厢房的角落里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密所?她手持着酒壶,大饮大醉,他不觉走上前去,“你在这里做什么?今日是你主子大喜之日,你或在相国府侍候,或在公主殿张罗,怎么独自跑到这里自醉起来?成何体统?”
她只是喝酒,并不看他。
今日的密所与往常不同,是发生了什么事吗?看着这副模样的她,他没办法放着她不理,选了离她还有些距离的台阶处坐了下来,也不开口,只是安静地守着她。
在这偌大空寂的王宫内苑,能得一个愿意守着你的人,密所已心满意足。这端的满意,让她忘记了李原庸平素的冷与刻意拉远的距离。又或者,今夜,在偶然遭遇从前的今夜,无论坐在一旁的是人是畜,她都会开口说说那些她以为早已遗忘的过去。
“还记得我在大悲寺抽签吗?”
她为他执意求得上上签的心,他怎会忘记呢?
知他从不轻易开口,她自言自语好了。反正同他的这些年,她早已习惯了他们之间如此这般怪异的相处之道。
“你说天意有必然,不可强求。我却说,天意也是可违的———你知道吗?我的人生就是违背天意的结果。如你所知,我出身笃诺世家,是彝族宗室子弟。至于贵气到何种地步,二叔常说,若当年不是白族成王,而是彝族登位。我那早亡的父亲必定为王是帝,而我……身为笃诺长子之后,也当有着公主的名分吧!然这些不过是二叔郁郁不得志的醉话罢了。
“数百年来,彝族在白族的统治之下,为奴为婢,当牛做马,即便身为宗室子弟也不例外。父亲早早亡故,母亲却因此更加珍视我们兄妹二人———你不知道吧?我,还有个哥哥。密所笃诺,不觉得我的名字奇怪吗?彝族有块地方叫阿落密所,我阿母就是在那里生下我们兄妹俩,哥哥取”阿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