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愤怒吧……还是惋惜?
但绝不会是心疼,绝不会是怜惜。
她沉痛闭上眼,眉头始终无法舒展开来,也绝不喊痛绝不流泪,偏偏这样的她,更让他的眼底,迎来一片惊痛的灼热。
他从她的身上,似乎能够感受到压抑已久的悲伤,像是山崩地裂一般,忽然之间,就彻底毁灭了整个世界。
“人呢!还不快来!”
他早已失去了等待的耐心,扭过头去,朝着门口低喝一声,黑眸之内,全然被幽深覆盖。
“王爷,大夫来了……”
雪儿横冲直撞进门来,同时进门的还有神『色』匆匆的钟大夫,他赶到床沿,跪着替穆槿宁把脉。
“怎么说?”秦昊尧的嗓音异常冰冷,审视着大夫的表情,心里涌上莫名惆怅。
“郡主腹内的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钟大夫收回了手,面『色』凝重,不敢抬头正视面前这位尊贵男子,不敢欺瞒,只能据实以告。
秦昊尧的眼底,怒气滔滔,低喝一声,更是不悦:“前些日子不是还好好的!”
“王爷,小的冒昧问一句,不知郡主是否服用过催产的『药』物——”钟大夫跟随秦昊尧,缓步走出内室,低声询问。
他陡然止步,冷然转过脸来,俊颜上满是冰霜,一字一字地吐『露』出来,更显喜怒难辨。“你这是在怀疑本王?!”
他的确并非心软之人,但即便崇宁不是他心爱之人,但她嫁入王府之后,谨守本分,他何必非要夺去这个孩子的『性』命?!
“小的不敢。”钟大夫低下头,不再火上浇油,他与秦王府来往数年,若非急于寻查真相,也绝无胆量轻易触犯秦王。
“本王怎么可能不要自己的骨肉?”
他俊眉紧蹙,面『色』森然,因为这个孩子,他跟崇宁之间的关系,渐渐好转些许。到底是谁,迫害了他的子嗣?
他的愤怒,不只是知晓这个未曾成形的孩子已经陨灭,而是有人胆敢在他眼皮底下,盘算这样的诡计——
“你们有没有注意,近日来郡主去过哪些地方?”钟大夫拉过一个婢女,问了声。
“这两日郡主不曾出过院子,平日里也常常待在雪芙园,不太出去……。”贴身婢女拧着眉头,小心翼翼回应,没想过如今出了这档子祸事,怕是又要大祸临头。
秦昊尧重重一拍桌案,咬牙切齿,咒骂一句,恨意更深:“混账!养你们这些废物,连一个人都照顾不好?”
“没吃什么特别的?”钟大夫沉默了片刻,才朝着跪在地面的两名婢女询问。
雪儿仔细回想了下,才鼓起勇气说道:“除了厨房送来的一日三餐之外,郡主向来很少吃小食……奴婢想起来了,每日午后,王妃用了一碗燕窝。”
秦昊尧闻到此处,此事的疑云重重,仿佛不是意外这么简单,强压下在胸口隐约浮动的怒意,冷冷追问:“这燕窝有问题?”
“还剩下几两,奴婢这就去取来。”雪儿悄声走入内室一侧,抱着一个红『色』礼盒走出来,打开锦盒,送到钟大夫的眼下。
捻起一片燕窝,这燕窝通透白净,看上去并无异样,将燕窝凑到鼻端,钟大夫这才皱起眉头,默然不语。
“王爷——”转向秦昊尧的方向,将锦盒端到桌上,钟大夫欲言又止。
长指拈起燕窝,淡淡的香味传入鼻尖,秦昊尧俊颜一沉,他身在帝王之家,自然不会不知这香来自何处,有何明堂。
是麝香。
他无声冷笑,黑眸冷厉,猝然五指一收,手中燕窝,即刻碎成粉末。
婢女们见状,更是紧紧贴在一起,跪了一地。
“这麝香若是外用涂抹,危害甚小,若是口服,那就严重了,特别是郡主身子虚弱,怀着孩子已经很艰难——”钟大夫谨慎小心地开了口,自然看得出,秦王的怒意非同一般。“你家主子喝了几日?”
“算一算,也有三天了。”雪儿红了双眼,这样回应。
“是一剂猛『药』。”钟大夫顿了顿,低声喟叹:“连服了三日之久,怪不得会飞来横祸,无法挽回。”
“郡主原本没喝燕窝的习惯,要不是王妃亲自送上门来,郡主不想违逆王妃的好意,落人口实,也不会……”雪儿一听无法挽回四个字,眼泪夺眶而出,头脑一热,顾不得什么就开了口。
“雪儿姐,别再说了!”一名胆小的婢女涨红了脸,急忙拉了拉雪儿的衣袖,不愿看她惹祸上身。别提如今郡主没了孩子,就是能够生下这个孩子,也无人敢光明正大去怀疑秦王妃呐。
“让她说。”秦昊尧面无表情,眼底的寒意,始终不曾退去,一身威严更甚。
“王妃欺凌郡主,也不是头一回的事了!上回锦绣戏班所有人都可以作证,王妃假借看戏之名,处处刁难欺负郡主,别说是郡主了,就连奴婢听了,都是一肚子气!”雪儿胡『乱』抹了抹眼泪,噗通一声跪在秦昊尧面前,或许是替主子不值,将平日里的心里话,一刻间倾倒而出。“郡主的心里,郁结深重,原本就身子虚弱,在王府里日日受气,身子怎么会见好?燕窝也是王妃送来的,原来竟是要来夺命的毒物!”
一口气说完这一席话,雪儿猝然察觉到那双寒冷眸子,锁在自己身上,心里头这才生出后顾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