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穆槿宁遭遇贵人相助,九死一生之后,哪怕想要回到大圣王朝,也绝不会用这样的法子跟他重遇,更没有必要假装跟他毫不相识,即便……她对他有所怨恨,她的性情他再清楚不过,一定不会绕这么大的圈子来让他深陷其中。
“朕对巫女一事很感兴趣,你是否也是自就被族内的大巫医挑选出来,学习了许多年的巫术?”
秦昊尧黑眸半眯,不疾不徐地开了口,他看上去并非十分专注,因此云歌不曾放在心上,据实以告。“是。”
她的答案,却让秦昊尧的眼底闪过一道晦暗情绪,他只觉得此事太过古怪,但依旧不愿相信她是跟穆槿宁毫无关系的人。他不愿放弃,眉头轻抬,俊美面容上浮现自在笑容。“你既然是大食族的圣女,在巫女之上,对巫术自然精通。”
心中有些为难,云歌垂着长睫,不知该继续逃避还是将一切坦诚,紧紧握住双拳,她沉思的模样,落在秦昊尧的眼底,却让他愈发心痛。
哪怕看着如此相似的神情,哪怕看着一模一样的面孔,他却还是处在煎熬之中,还是处在无边无际看不到尽头的等待之中,他没有哪一日停止过对她的想念,没有哪一日不再费力克制想要将她拥入怀中的渴望,他可对任何人都残酷无情,唯独这一次,他看着她的时候,必须一遍遍服自己,等待的越长,结果会越好。他不能容忍,功亏一篑,白忙一场。
他却还在伪装,装作不曾在意她,压抑在心中深处的那些感情……就像是埋葬在地下几十年的美酒,一打开,谁都为此沉迷沉醉。他当然想告诉她一切过往,不管为何她抛弃了那些过去,他都想重拾那段感情。只因他无法欺骗自己,没有任何一个女人,会在离开三年人世之后,还占据着他的心。他当然是爱她,爱的比他能够理解的,比她更加感知的更深更重。
若她就在此刻坦白,她的巫术能力是巫女之中最微不足道的,所谓的圣女头衔根本名不副实,拉出任何一位巫女都比她出色,是否皇上会龙颜大怒,以欺君之罪诛杀她,大食族一千多人男女老少,也会被她连累获罪?!云歌轻锁眉头,心中自然有苦衷,微微含笑,却不曾回应。
“皇上如此看重云歌,是看重巫术的威力吗?”
许久之后,她才幽幽问出一句,为了保护整个大食族,她不能坦诚一切,却也不愿口是心非,哪怕此刻有苦难言,也是的委婉。
毕竟,很多人都以为她以巫术见长,但却无人看过她施展巫术神乎其神的技艺。
秦昊尧没想过她会反唇相讥,半合的黑眸陡然睁开,一片深沉看的云歌心中一凉,正襟危坐。
“你觉得朕除了看重你所学的巫术,还能看重你身上的什么?”他不禁莞尔,眼底的深沉渐渐荡开,恢复了往日的清明,不再有半分阴鹜。
云歌被这一句话激的哑口无言,面露难堪,微微咬唇,她静默不语。多么可笑,她从未得到的巫术,居然成为庇护她的工具,宫中许多人害怕她,却也因此不敢擅自与她为敌。
秦昊尧再度扬起唇畔的笑容,他还不能坦诚真相,但心中早已回应了她的疑惑,他看中的——是她这个人。
“皇上还不想睡吗?”云歌看夜色已深,低声询问,往日这个时辰,他早已安睡,而今晚,他们的交谈却漫长许多。
“朕还无睡意。”秦昊尧的视线依旧不曾移开她,只是他善于掩藏眼底的炽热,才不会让她察觉他心中的感情。如今也是言不由衷,当然是谎言,一整日忙碌下来,不免满身疲倦,却因为想多看看她,多听听她话,他才耗费许多时间来陪伴她。
云歌垂眸一笑,不再冷若冰霜,虽然还不能跟皇上些贴心话,但她不再战战兢兢,她轻声开口,寓意很深。
“每个人的心结,都是因为别人的过失,或是自己的过失。”
“的可真准。”秦昊尧睇着她,方才那一闪而逝的笑容,却映在他的眼底许久,那是她都不曾察觉的笑靥,却是他好几年不曾见到的珍贵情景……哪怕在梦境之中,他也不曾看到她的笑容,这是让他至今耿耿于怀的。
无论他的感情多么自私,甚至太过霸道,太过**,让她不曾觉得舒心自在,而现在,他想要让穆槿宁得到幸福,不让这段感情无疾而终。唯一相同的是,他绝不会放弃她,更不会放开这段感情,他这辈子,绝不会将自己挚爱的女人拱手于人。他坚信,若是他都无法给的,别的男人更无法给她。
“皇上的心结是前者还是后者?”她抬眸望向他,眼底的清澈眼波,宛若清风拂过的清浅自然,他不经意望入其中,心中再度生出往日的感情。
他苦苦一笑,并不避讳,的简单,却也深刻:“是朕的过失——”
不管她是否记得过去的点点滴滴,他的都是发自真心的话,他也是当真想要挽回一切,希望一切都不会太晚。
“朕从未用对的方式去爱她。”
此话一出,云歌的心中溢出些许酸楚,他虽然向来冷漠刻薄,盛怒之下更是让人不寒而栗,她见过他最阴沉扭曲的面容,亲身经历过被他身上凌厉的杀意震慑的险境,却还是被这一句话打动了心。
就像是那一回,他站在那座封锁的宫殿之前,他的眼神之中满满当当尽是悔恨和怀念,她很难忘却。
她不知如何评断,被这样看似铁石心肠的男人钟爱宠溺,是幸运抑或不幸。
什么样的女子,是否颜如舜华,高雅如兰,才情满满,才能让这个男人变得如此深情款款?!
秦昊尧已然入睡半个多时辰了,他的话总是萦绕在她的耳畔,不曾散去,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望向他,窗口传来的动静蓦地打破她的思绪,云歌转过身去,凉意从窗中投来,原来是窗户被风吹开了。她将窗户关上,正想悄无声息离开他的寝宫,脚步却突地停下来。
她的目光,轻轻落在他的身影之上,他只着白色宽袍,和衣而睡,叠在大床内侧的锦被依旧不曾打开丝毫,这样睡上一夜,难免不受凉。
缓缓靠近床沿,她俯下身子,伸长双臂将锦被拉开,正想为他盖上锦被,蓦地打消了这个念头,像是触碰到火焰般缩回双手,这些过于亲密的事,并非是她的指责,她是巫女,并非伺候他的侍女。
她不该跟任何人袒露自己的真心,哪怕她高高在上,清高冷傲也好。
顷刻间转身离开,云歌掩上大门,脸上毫无血色,急急走向偏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