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堂到时,谢嫦也才刚进门,正在观赏雪中山石。那假山山势险峻,其上有特意叫人移栽的松树幼苗,如今又添了雪,一时竟真像是将山景微缩进了这小小园中。
“外头天冷,怎么不进去?”金堂问道,“屋里开着窗,也是一样的景色。”
谢嫦回过神,见金堂叫墨书玉书两个在门房处呆着,只带了青梅进来,心下微暖,道:“站在雪地里看,倒比身在暖室更有意趣,我从前从没见过这样的山,如今在这园中,竟像是已经游览遍了。”
“便是再好看,也不能就这样站在雪地里,山什么时候都能看,若是病了,可就不划算了,”金堂领着谢嫦进门,叫人给她先捧了热茶,才道,“你若喜欢,明年化冻了,咱们一家出门踏青去,颍州虽没这样的山,可涂州附近有,两城也近,咱们带上人玩上两日再回,也不耽搁什么。”
谢嫦捧着茶盏,咬了咬下唇才问:“我也能去?”
“你如何不能去了?”金堂疑惑的问了一句,才反应过来,京城大户人家的姑娘、夫人们久居深闺,除了出门做客或是一家子去庙里上香,都是极少出门的。
便是想起这茬,金堂仍旧同谢嫦道:“到时候我与爹娘都去,再带上足够的人手。你是跟着出门的小辈,有什么不能去的。若是觉得不好,叫人提前准备了面纱和斗笠就是。”
金堂见谢嫦眼睛发亮,显见是动了心的,便又补了一句:“王府在靠北有个庄子,里头有一大片草场,咱们家在附近还有个温泉庄子,到时候咱们再去那边玩一玩,白日跑马,回去就泡汤解乏,可比在家里呆着的好。”
青梅听见这话,道:“少爷您还鼓动孙小姐呢,分明是您在家呆腻了,如今好容易考完乡试,便想着该如何玩乐解乏了。”
“那又如何,”金堂不在意道,“若不去玩,我买那庄子作甚,那庄子里种了一院子的桃花若没个赏花人,不也浪费了?”
“少爷您说得极是,”青梅顺着金堂的话说了一句,又指着一旁地上的矿石道,“可您今儿要办的正事儿在这儿呢。”
金堂被青梅一提醒,才想起自己过来的正事。
水晶矿石被一块块码放在地上,有的是磨好了,能直接看到水晶晶莹的色彩,有的则是开了窗,只能瞧见里头颜色和质地。
“石头送来时,都是被特意筛选过的,个个都是上等成色的精品,”青梅又指着另外一筐如鹅卵石大小的彩色石头道,“那些可以用来磨玛瑙珠子。”
金堂叫了谢嫦同自己一道去看:“来瞧瞧喜欢哪些,等挑完了,都送去银楼叫人打成首饰。你来颍州时带的首饰不多,如今便先攒起来,等后年能出门做客了,也叫外头那些人开开眼。”
“四叔……”谢嫦喊了金堂一声,眼圈也红了,她赶忙低头去瞧地上的石头,色彩斑斓、晶莹剔透,晃得她眼前都起了雾。
“孙小姐这是挑花眼了?”青梅指着谢嫦身边的丫鬟道,“你也别光在一旁站着,帮着主子一道挑挑,她平日喜欢什么,你一准儿也知道。”
“怎么瞧见水晶石,眼睛都晃花了?”金堂只做不知,道,“你若是都喜欢,也可以每种颜色都挑一些,总归还有多的。”
“用不着那么多,”谢嫦瓮声瓮气道,“我就要紫晶的。”
金堂闻言笑道:“可巧前儿底下送上来一套紫晶蝴蝶钗的图纸,我看你打小就爱蝴蝶纹样的,过会儿就叫人拿去给你,若有不喜欢的,只改了再拿给青梅。”
“多谢四叔,”谢嫦选好了,便也不再多看,只站在一旁。
金堂却又点了几块黄水晶、粉水晶和透明水晶出来,才同谢嫦道:“就这几块,再半篮子玛瑙,再给你做五套首饰出来。”
“如何用的了这样多,”谢嫦忙拒绝道,“只紫晶就够了。”
“不说你是我侄女儿,就是这些日子你帮我哄爹娘开心,我也是要谢你的,”金堂说着又道,“也就是今年了,明年我就要上京,到时往来不便,这些贵重东西,只能随年礼才能到,你平日想收也没有了。”
“四叔明年就要进京?”谢嫦手指捏了捏绢帕,语气里带上几分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娇嗔,“怎么这样早。”
“明年开春动身,去考国子监,倒也不算早了,”金堂说着,又看着谢嫦笑道,“到时候我不在家,长平难得来一次,爹娘那边,还得你多费心哄他们开心。”
“四叔这话说的,那也是我嫡亲的祖父祖母呢,”而后,谢嫦又问,“那四叔可还回来?”
“这却说不准什么时候了,”金堂道,“总归到时候你回京,我必然另有礼物给你。”
听到回京二字,谢嫦脸上神色变得有些晦暗,她试探性道:“在颍州呆了这么久,只怕到时候我都不想回京去了。”
“那敢情好,爹娘也想在颍州涂州两地常住,我还担心没人照顾,若你在家,我也不怕了,”金堂视线只停在面前水晶石上,好似这话只是下意识回答出来,半点没经思考。不过很快,他又笑道,“可惜你总归是要回京去的,你爹娘都在京中呢。”
“回京也没什么好的,如今家中可不止我一个女儿,爹娘他们,正是隔辈最亲,”谢嫦面上带着笑,“瞧我,竟跟小侄女们吃起醋来。”
金堂听了这话,忽然就明白了谢嫦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