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反倒强忍着不使自己动怒:“王爷,皇上亲自降旨意于鹤亭,只要能寻到东西,一切可由鹤宁见机而为。”
鹤亭用最短时间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他不动气并不代表容许别人打压自己的气焰,哪怕这榭内只有自己和水溶二人。于是他不卑不亢的进行了回击。
“可你找到了么?”见状水溶眉尖一挑,并连带轻笑一声:“也许你认为是我制止了你让你无功而返,可世子你从另一方面想,若不是我赶了去,只怕事情更会不可收拾。”
“盐课对朝庭有什么影响,长在京城身为忠顺王府世子的你难道不知情?上几任盐运史搅乱了全国税收,叔皇大怒——,好容易林如海不负圣意,到任初期就一展雄才大略,让盐政从暴乱重归正途。难得他力排众议一反往任的官制官收,改成能激发盐运的民制官收,给朝庭创下了多少国银和税收?这些世子难道一些也不曾听闻!?”
见鹤亭丝毫不见屈服,水溶话语渐渐转向质问。
不得不说,水溶的话拿住了鹤亭的要害,直迫得他说不上一句话。他情知水溶已将主动权握在了手中——,错就错在自己急于求成,而且又在见到那位林姑娘后一时心软,没有当机立断的对林府痛下杀手,如今良机已失,只怕自己难逃挫败这一令人痛心疾首的事实了。
因而鹤亭一滞,不甘不愿间只得低下了头。于此同时他自我劝慰:和水溶正面冲突是极为不妥的,毕竟对方是一王之尊。
这一决定当时鹤亭觉得十分明智,事后才知自己错的是多么离谱:其心深处他不知自己的妥协是否有那林姑娘的因素在内……。
三年间鹤亭曾无数回就此事懊恼过,林府最后的悲剧并不是自己造成的,自己不过是执行者,这事换了谁都一样。可是让人气恨的却偏巧让水溶做就了好人,直到林如海咽气的那一刻都这样认为。
那林姑娘也是这样想的吧——是否就是自己的莽撞造就了二人的姻缘呢?午夜梦回时,鹤亭常常这样想了又想,可那答案就要呼之欲出了,却又生生将它扼断在脑际。
可他还是禁不住自己思想的驰骋:如果当初得知栖灵寺内邂逅的女子是林如海之女,自己会不会就此放过林府——,
答案其实就在自己心间:他宁愿搜查林府时自己不知道这个真相,如有更好的选择,就是自己不曾到过栖灵寺,那样就不会碰到她,不会有今日的种种牵绊,可一切假如却真实的发生了:记得当时自己昂扬站在林府的前厅,傲视林府的所有人等,傲视那虽然病体战战仍然一脸清高的巡盐御史,然后,一切悲剧无可避免的发生了,造成了自己一生的追忆和苦痛……一切皆是后话。
鹤亭使计
水溶返京
此时,鹤亭尚不知这只是苦难的开始——憋着一口气离开水榭时,心间萦绕那抹倩影的同时他不得不对水溶提高戒心:扬州之行,因了面前男子而让自己举步维艰!
梦中鹤亭因此而睡不踏实。几次醒来都疑心到了天明,恍惚间才想到窗外的亮色不过是雪景的映趁。可这样又如何?他……,再也睡不下去了。
黛玉亦几次从梦中辗转惊醒。今生今世黛玉恐怕再也无法忘掉清晨那惊心的一幕:
那一刻——她唯求上天眼前发生的一切是不过是一场噩梦,梦结束厄运也跟着结束,可惜事于愿违,一切真实的挥也挥不去。
尤记得,荣钦差在击退那个不可一世的忠顺世子后,就那么隔着众人向她看过来,她不动,他也不动——两个人本都是矜持到极至的人,水溶从来连笑容都吝啬到给她一个,黛玉更是在初遇时就堵着一口气,纵使他救了她。
可是彼时,他们却当着这些个府役,这些个亲众,甚至还有鹤亭这个‘敌人’,义无反顾的对望着,直到眼睛有些酸涩,直到对方的面目变得模糊——,一切静止,唯有漫天的雪花舞动的更急,尤如片片柳絮因风而起。
梦已醒!黛玉大口喘着气从榻上直起上身:“紫鹃,什么时候了?”
“才交初更,”紫鹃从邹姨娘事件后便伴着黛玉睡,夜里她只除了外衣,另在黛玉榻外支了一张小床。闻言慌爬起身点亮一盏纱灯,屋内顿时矇眬起来。
“必是昨日守夜睡得晚了,怎能不乏呢?”紫鹃温言安慰姑娘,却有意将晨间事撇了过去:“所以累过头了倒睡不安稳了,或姑娘又将手放到小腹上引发了噩梦,可是也不是?”
“也许吧,”黛玉怔怔的看向窗外:“只是紫鹃你说,若那玉佩真是荣钦差所有,如何会到了我的匣内?”
紫鹃一愣:“我也不晓得,只是看那荣钦差说得坦然,也不似说谎的模样。”
黛玉的脸便变了一变:“能说出玉佩的细节,就说明那东西确实为他所有,况且琏哥哥也说了,他曾在船上寻过——,只是不知为何没有来问咱们。”
紫鹃也皱着眉:“怕是不好意思吧。”
二人同时收话,心中也同时涌上不安:难道那东西长了翅膀,自个儿飞到匣里来的?!
很快到了天明,林府诸人依旧强打精神努力过好这个新春。所幸无事,除林如海病情反复外一切安好。
一转眼元宵节就要到了。
自大年初一开始雪就没有停,而在这一片缤纷中水溶却要离开扬州城了。打算离开的日子定在正月十六这一天。
在这半个月中一切看似平静,其实内中暗潮汹涌:林如海呈往吏部的辞呈已递了上去。李守业和张润庭已到了互不理睬的地步,二人明显各支持一方钦差。
吃惊的是鹤亭,他不知水溶忽然返京的理由——没有圣旨,京中也没有任何重要的消息传来。鹤亭怀疑水溶得到了什么宫庭秘闻:毕竟他是皇室中人,消息比外臣灵通得不是一点半点。因此特意过来一探究竟,水溶却笑着对他道:“我是想着你来了,而皇上给我的不过是两个月时间。如今该是我回京交旨的时候了。”
鹤亭压根不信,可有什么办法,自己连一点风声也打听不到——,不过他也不虚此行。夜间正和水溶漫步在扬州街市边看灯边谈谈说说,忽见一个清瘦的斯文男子从左面一道小街内疾跑过来:哪容他近身,水溶身后是贴面神似的钟英,再往后是出身显贵的裘良和谢鲲,三人皆是好身手。可这用不着他三人出手,一众侍卫早亮了兵器将那男子挡在十步开外:“钦差在此,尔不想活命了!”
那男子却引颈高呼,引来一众百姓驻足观瞧:“钦差大人救我,我是当日栖灵寺内助大人捉拿那林瑾瑶的封子昂!”
水溶一听,灯光闪烁下看着他微微皱眉,半晌方点点头:“我想起来了,怎么?你找本钦差有事?”说完目注钟英:“当日给他赏金他曾推辞,只怕如今是讨赏来了。”
钟英便皮笑肉不笑的从怀内往外掏银子:“既有此时来讨,当日给为何不要——,是大人允了你,何必作假呢!”
话未及完,忽有女子声音传出:“这么说钦差大人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