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依旧带笑:“皇祖母喜欢她,原不该辞,但皇祖母想是忘了,腊月十五是莫阳妹子放定的日子,家中怎能少了她这个做嫂子的往来料理。不若事毕了再送她进来,那时随便皇祖母留她住多少时日都行,孙儿绝不敢拦。”
闻言太后无话可说:“既如此我也不好拦,我不能让莫阳说我老太婆只偏着你和华阳。话说到这里,那你们就去吧。”说完即吩咐左右:“将前些日子番国进贡的那两件西洋缎的披风取来,一件孔雀蓝的给清儿王妃,另一件柔粉色的给咱们吴娘娘,让她带给她妹子。”
吴婕妤一旁本正阴着脸;听见此话忙袅袅婷婷站起身,和黛玉一起谢了太后的恩赏。
很快东西拿来,黛玉小心望去,见那披风做工很是精致,尤其是襟子上的流苏和下端的红色梅花,很是合自己的心意。
黛玉心中微动:这太后待自己的态度,如何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却没时间想,又略坐了坐便和水溶请辞——,捧披风的是喜鸾,她见黛玉只同水溶两个在这里,便捧着披风送黛玉出去。临行前黛玉向吴婕妤欠了欠身,吴婕妤亦向她笑了笑,只是两人的动作都有着些不自然。
到得殿外,紫鹃和潋音忙迎上去。
因紫鹃识得喜鸾,便向她笑了笑,喜鸾却不将手内披风递过去,她径直走到黛玉身旁:“王妃,天寒,在轿内也围着些儿吧。”边说边向黛玉肩上披。
黛玉只当她好意,忙含笑站定身子,却听喜鸾附在耳旁低言:“林姑娘,荣国府怕是不保了,皇上今儿来向太后问安时说起了,被我听到,当时太后还有些儿犹疑,方才喜鸾听太后向吴娘娘说起,让皇上看着办。”
黛玉猛然一怔,有些不信的看向喜鸾,喜鸾却匆匆帮她将披风系好,欠了欠身转身又回慈宁宫去了。
黛玉顿觉得这慈宁宫内外,虽富丽堂皇到了极致,却更使自己感到了无尽的悲凉——难不成,贾府真的大厦将倾?
任是无情也动人
回至北静王府,已是到了黄昏时分。虽说在宫中也是闲呆着,心却累得无以复加,因此见过北静侧太妃,黛玉便回晓云轩歇息。水溶却无半点疲累模样,自去内书房处理一些事务。
晓云轩还如离去前般宁静,云檀打了一照面儿就不见了踪影,因掂念贾府安危,黛玉也分不出心去理她。。
见屋内暗,紫鹃便多掌了一盏灯。因而这精致的内室中,便有两束火苗在滋滋燃烧着。做完这一切,紫鹃服侍黛玉坐在榻前,她觉察到姑娘自进晓云轩后还未说过一句话——紫鹃便有些担心。
想了想便向旁边五儿使了个眼色,五儿会意,遂笑着上前:“姑娘,是在榻上靠一会儿还是拿本儿书看,不然五儿帮姑娘将簪环去了?”
黛玉象没听到,只出神地盯着那烛火,分明是有心事——五儿便看紫鹃,紫鹃也无可奈何。愁虑间便将那烛火又挑亮了些,想因此来分黛玉的心神。
哪想全不管用,黛玉依旧沉默着。她却哪知,看似平静的黛玉,其一颗心却在不停的波动着:
离宫前喜鸾的话让她忧心如焚,黛玉再没料到皇家会如此迫不及待的向荣府伸出禄山之爪。
于是黛玉瞧着那烛火自思:那么,如何才能让贾府逃出这场弥天风波呢?还有舅父,舍不舍得放弃荣府这百年基业、回归原籍,平凡度过余生?
思前想后,黛玉用尽办法也让自己静不下心来。她也知紫鹃等为自己担心,可这又如何?百般无计索性让人唤来雪雁,——黛玉诧异回晓云轩已将近半个时辰,为何雪雁和小红不来相见。
很快雪雁进来,黛玉发现,或许是烛火映衬缘故,雪雁的脸竟有些恍惚,眼神也有些闪烁。遂低声问她:“那日你送信给荣府,两位舅舅是如何说的?”
“原我打算亲自去,恰小红要回去看她老子娘,便由她去说,“雪雁进来后不安的看向自家姑娘:“谁知没回来——,跟的婆子倒是被打发回来两个,竟是林大娘患了病。无奈小红只得留下,说是她娘病一轻立即赶回来。”
“你也忒懒惰了些,”闻言黛玉忧心中更添恼意,忧烦之余深怪雪雁办事儿不经心:“这事儿不比平常,我费了多大的心才将这话传了出去?如何又假手于人?”
旁边紫鹃已猜到话的由头,怕雪雁害臊便忙劝:“姑娘放心,小红那丫头是个机灵鬼儿,紧要的事她绝不敢耽搁,依紫鹃寻思,说不定还是老爷、老太太将她留了下来,商量好了法子让她传信回来也未为可知。”边劝边向雪雁使眼色,意在让她说两句软和话。
雪雁便有些讪讪,才待开口黛玉已站起身来,皱眉不悦道:“怎能怪我着急,这是人命关天的事,若事儿因此而搞砸,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
紫鹃、雪雁并五儿听黛玉说的如此严重,虽不明白其中真相也觉出了其中的紧张。紫鹃因而提议:“若真要紧,不若去求求北静王爷?姑娘家里没了人,这荣府可不和他岳丈家差不离儿?”
闻听黛玉有些怔忡,却半天不见言语,许久方看向紫鹃:“你素来是个聪敏的,如今为何说这糊涂话?皇上是他亲叔叔,难不成他要和自家人作对——我倒疑心,只怕他瞒着我也是有的。”说完低了头。不悦渐次消减而目中却闪过恍惚迷离的光芒。
见状紫鹃等三人互看一眼,都不再言劝,三人心中都觉姑娘过于敏感,而自尊心未免也太强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