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湘莲略一怔,爽快应了,以为衙役没骑马来,而他也懒得动用自家马车叫人乘坐。
那衙役忙解释道:“二爷误会了,并非是因我等没马,而是,而是如今乘马过不去呀!”
“为什么过不去?出了什么事儿?”
“二爷竟然不知?”
“这话奇怪,我为什么会知道?今儿还没出过门儿。”
那衙役摇摇头,无奈说道:“察院前大街全给堵了,人山人海的,都翘首以盼,等柳二爷大驾光临呢。”
“竟有此事?”柳湘莲状似愕然,半真半假。
昨天他便命倪二散布柳家叔侄对簿公堂的消息,至于效果如何,如今知道了。
越来越多的人正往察院涌来,大街上人满为患。
这也不难理解,一则平时允许旁听的案件极少,机会难得。既能一观青天大老爷的威武风采,还不用卑微跪地,荣幸之至了。
二则此案事涉及理国公府和广和楼东家,又是不孝大案,吸引眼球。
广和楼戏票太过昂贵,多是身家丰厚者流连忘返,普通老百姓难得进入消费一次,出来后不免夸张,传的神乎其神。
穷汉买不起戏票,看不了戏,来看东家打官司出丑也不错,又不用花钱!
理国公府前,也正在送行。
柳家众人皆知已经打点过察院,胜券在握,欣欣然喜色满面。
因族长柳芳不肯出面掺和,其余人论资排辈,老三柳极最是年长,身上亦有捐来的功名,就被推选出来作为原告。
柳茁则是年轻一辈代表,需他鞍前马后操劳,万一三叔忘了词也可在旁提点。
与后律师可代理出庭不同,这年月讼师不但没有上堂的资格,反有因挑拨诉讼被抓去坐牢甚至充军流放的风险。
代写诉状的金讼师只能提前将如何应对可能的问询,作了详细讲解,也不知熬死多少脑细胞才让柳家爷们大体记住。
……
西城察院。
李慎忠身着五品白鹇补服,在后宅中独坐,仍在沉思如何应对。
悔不该一时轻忽不察,竟收了诉状又收了钱,现在也只能尽力弥补。
他也知道,柳家人看似气势汹汹,实则不过是想坐实此子不孝的罪名,倒并非是真的想要置其于死地。
实际上,他作为巡城御史也仅可对杖罪以下案件自行审理并结案,即仅能处以杖(大棍打)、笞(小竹板打)、枷(戴木枷示众)等刑罚。
若是徒罪以上,便要移送刑部定案。
而这件案子难以直接依律定罪,又有双方角力,一旦转送刑部,必会惊动圣上圣裁。
以圣上言必谈“孝”的作风,柳湘莲怕是落不了好,可他偏又和贾家等勋贵联系紧密。
李慎忠想来想去,如果此案处置不当,等于是将难题交给圣上,将会大大不利于他今后的仕途!
衙外喧嚷之声渐盛,他知今日前来旁听审讯之人必定众多,早加派人手引导维持治安,以免发生踩踏、盗窃等事。
心中期盼如陆师爷所料,柳家迫于形势而息讼最好。
如果真的冥顽不灵,他只能秉公办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