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躲过巡查的护卫回到屋里,抖去落在肩头的细雪,被李莲花用温暖的手碰了碰冰凉的面颊,才笑着将人拉坐下来,展开那封捏上去颇有些份量的信封。
皇帝新纳的美人原本是名宫女,而且是今年才进宫的宫女。
这宫女容貌生得娇美,本是淑妃为了固宠寻来的,故而尽管过了宫女入宫的年龄,内务府的人也未曾真去计较什么。
因为并非江湖中事,包打听调查的时候也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发现这宫女是宗政家里从江南寻来的,根底还算干净,但家人如今仅剩下一个弟弟,却正好入了万圣道,如今正是万圣道圣字旗的副旗主。
看到这里他们也几乎可以肯定这怀孕的美人,跟单孤刀脱不了干系。
“你说这美人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不是皇帝的呢?”李莲花将信放到一边,曲起的手指抵在鬓角处托着头,懒洋洋地明知故问着。
“那时候皇帝身上的毒才刚解没多久,按理来说是不可能这么恢复的。”鹤之舟无语道:“若将时间放在你第一次为他输内力后,还勉强有几分可信。”
“是啊,这世人啊,就是擅长自欺欺人。”李莲花叹息道:“就算是皇帝呢,也躲不过世人的天性。”
鹤之舟抬手顺了顺他垂在肩上的长发,“明日便是皇帝最后一次施针的时间,届时你我便要离开宫里,再要调查这位美人的事,恐怕便不是那么容易了。”
“美人刚刚有孕,以皇帝对这一胎的重视,这几日夜里必定会宿在美人宫中,要夜探也不容易。”李莲花打了个哈欠,脱下披在肩上的大氅钻进了被子里:“还是先休息吧,鹤大东家,明日的事,明日再说。”
哪怕有些心焦,鹤之舟也还是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将手中的信收好之后,才脱下身上的夜行衣,跟着爬上了床。
第二日两人照例与张太医一起给皇帝做最后一次治疗。
不过今日皇帝看起来面色有几分疲惫,鹤之舟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眼,问:“陛下今日可是有哪里不适?”
皇帝摆了摆手:“昨夜太高兴了,喝了几杯酒,夜里也睡不太踏实,许是因为这样,今日才有些昏沉。”
鹤之舟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便道:“那我给陛下把把脉吧,若是身体不适,恐怕并不适合通穴。”
皇帝也没有意见,相处这么些时日,他多少对眼前的两人有着几分信任,便只是随意地将手伸了出来。
鹤之舟探了一会儿,只觉得他脉象总体来说还算平稳,肾经已基本没什么问题,只是略微有阴虚火旺,倒也符合他说的昨天夜里睡不好的症状。
他想了想,道:“陛下,您今日的脉象有些细浮,不如我今日先为你刺穴,若是刺穴后你的疲惫昏沉有所缓解,我们再用内力通穴,如果疲惫感仍未缓解,通穴之事便改日,如何?”
皇帝其实挺欣赏鹤之舟这种小心谨慎,便满意地笑了笑:“便依你所言。”
只是鹤之舟没有想到的是,当皇帝喝下今日的那碗药,由他施针施到一半时,忽的浑身抽搐起来。
最先是胸膛处的经脉,鹤之舟看见的瞬间便已经觉得不妥,手指飞快地取下已经扎在他身上的金针,正打算运功护住皇帝心脉时,却已经来不及了。
他掌心才刚落在皇帝心口,一口鲜血便再克制不住地喷涌而出。
轩辕箫几乎第一时间便挥动拂尘,将手还放在皇帝身上的鹤之舟横扫出去。
心神都在那口血上,若不是为了给皇帝护住心脉而运起了北冥神功,这一击下来鹤之舟兴许得被打出内伤。
饶是有内力护体,他也踉跄着倒退了好几步,被后方的李莲花抬手一揽,才卸去了那拂尘甩出的力道。
轩辕箫与在旁边傻了眼的张太医忙扑到皇帝跟前,只是还不等他们查看皇帝如今的情况,寝殿外便有一帮人忽然闯了进来。
李莲花跟鹤之舟转过身,便见皇城司副都知带着禁军将屋内包围了起来。
“你们想干嘛!”轩辕箫冷眼看着站在门外的下属:“想造反吗?”
“轩辕大人。”副都知看向他扶着的皇帝:“你联合两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江湖人,将陛下害得昏迷不醒,你还好意思问我想干嘛?”
他抬手一挥:“来人!将轩辕箫跟这两个人抓起来!”
鹤之舟却突然抬手,用北冥神功将今日皇帝用的那个药碗吸了过来。
药碗里只剩下底部的一点残渣,不过药味还很浓郁,他低头分辨了一下,这碗药果然有问题。
又是混合毒药。
他用帕子将碗底的残渣取走,这才抬手射出几记六脉神剑,伸手揽住正一脚踹开一个朝他挥刀的禁军,没有第一时间逃跑的李莲花,右手的六脉神剑随着他轻功翻飞的步伐在禁军中乱射,在堵着门的一帮禁军中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扬长而去。
入宫门的时候他们是以医师的身份,身上自然不能佩剑。
李莲花身上的青莲软剑一直藏得很好,常年看不出像是带了剑的人,鹤之舟随身的少师却只能放在天机山庄的宝库里收着。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倒也是带了一把软剑在身,只是使得没有硬剑那么好罢了。
他们出了寝殿,外面的禁军已经结成了阵,只待他们离了寝殿的门,便万箭齐发,一副不将他们射成刺猬便不罢休的架势。
鹤之舟也不再揽着李莲花,而是双手运起北冥神功。
一半刚烈似火,一半阴寒得足以凝冰的真气在他双手抱圆间犹如太极八卦般生生运转起来,将朝他们射来的箭支调转了方向,原样奉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