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星野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她这些天看书,咖啡的风味特征描述主流词汇诸如柠檬、巧克力、焦糖,香草,坚果,奶油,可可。人们总是用自己熟悉的东西来类比咖啡的风味,一个从来没搞懂香草到底是什么味道的人,很难在品鉴咖啡的时候说这杯咖啡有香草的味道。
在这种意义上,对咖啡风味的描述,本身就是一种文化霸权。谁掌握话语权,谁就制定游戏规则,谁就可以用自己熟悉的事物来描述咖啡的风味。
而在父权制的渗透和暗示下,那些不掌握话语权又想在主流话语体系下获得一席之地的人,就会乖乖顺从,学习,和跟随,直到学会用自己的声音说话。
笑笑似乎对所有的话题都毫无兴趣。
她只是在桌上安静吃饭,既没有说话,也没有笑,规规矩矩地吃着转到自己面前的那盘菜。如果不是听到笑笑下午叫秦蕾蕾小姨,许星野多半会以为笑笑是需要被特殊照顾的小孩子。至于小黑,它或许是被专门训练过,在大家吃饭的时候,它独自趴在客厅的沙发旁边,不知道是在享受还是在忍受。
晚餐时间很快就过去,许星野执意要洗碗,坚持说不能让两位姐姐既做饭又洗碗。虽然是五个人的饭菜,但洗碗的家务劳动并不繁重,因为刚才做饭的时候,就已经一边做一边在清理台面了。
许星野半弓着腰,在有些矮的水槽里清洁着碗筷,秦柚柚一边跟靠在厨房墙边的秦蕾蕾聊天,一边收尾整理着厨房。
“你这么大厨房不说装个洗碗机。”秦蕾蕾说。
“家里平时三个人吃饭,哪里用得上洗碗机呢。”
“姐夫当村长,平时不得带人来家里吃饭啊?”
“吃饭一般是带到庄园里吃,有厨师伺候着。非常偶尔才会到家里来吃,而且我还年轻嘛,不至于说连洗碗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不是有没有力气的问题。”
“我也不喜欢参与这些,我在厨房里也更自在一些。”
笑笑走进了厨房,从冰箱里拿出来一个保鲜袋,里面装着一块暗红色的牛肉,又从厨房台面上拿了一小块南瓜和胡萝卜,一起摆进了一只厚重的浅绿色的碗里。
“这是给小黑吃的吗?”秦蕾蕾问。
笑笑点了点头。
许星野回过头,看着碗里的食物,挑了挑眉,“小黑吃得这么健康啊。”
“小黑从不挑食,吃什么都很香。”秦柚柚说。
笑笑去院子里喂小黑,喂完就带着小黑出门去了。到了晚上九点钟,许星野和两位姐姐和男主人坐在沙发上剥水果吃的时候,笑笑才推门回来,在院子里给小黑冲洗了四只脚,简单打了招呼,就带着小黑上楼了。
“笑笑很喜欢小黑。”许星野看着笑笑消失在楼梯的背影。
秦柚柚点点头,“小黑谁都不粘,就喜欢跟着笑笑。”
“笑笑上初中是要开始住校对吗?那就不能天天在家了,应该会很想小黑吧。”
“是的,就是很舍不得嘛,所以现在形影不离的。”
笑笑上楼以后,男主人从沙发上站起来,招呼大家今天要早些休息,“特别是星野,明天不是还要一大早赶火车去机场接领导嘛。”
然后男主人又反复跟秦蕾蕾确认了一番,他自己是不是真的不用亲自去机场接机,这位毕竟是从国外专程跑来的投资人。
秦蕾蕾叮嘱说这位投资人不是那种讲究排场的人,千万不要拿阵仗把人吓跑了,就当是外地朋友来做客就行,外面的投资人看的可不是脸面,回到生意上还是要看数字,数字可不是短短几天内就能美化出来的。而且这位是在国外长大的,什么都讲究一个体验,让这位体会到咱们这儿最真诚最淳朴的风土人情就可以。
许星野听着秦蕾蕾对池斯一的评价和喜好的揣摩,她一方面觉得秦蕾蕾说得很对,说得极为精确,另一方面又觉得秦蕾蕾说的那个池斯一让她感到无比陌生。
沱沱河村的夜晚是白日的配角,从太阳落山时宣告开始,晚饭后一个小时就宣告结束。
才九点多钟,许星野就已经被秦柚柚安排回了房间,她几乎没有困意,这张床对她来说实在太硬,枕头又实在太矮。她习惯侧躺着睡觉,但是现在侧躺简直是对自己肩膀的惩罚,从肩膀到脖子再到被压扁的耳朵,没有一块地方是舒服的。
许星野只好平躺着,在床上摆成一个大字,看着挂在窗角的月亮,自从上次见过池斯一以后,月亮从一道弯钩逐渐变成了半圆,现在已经变成了椭圆形。
手机震动了一声,池斯一发来消息说她已经上飞机了。
这只无脚鸟又要长途飞行,又要下飞机以后,立刻迎接另一个时区的白天。
好在她要抵达的是许星野也在的时区。
“晚安”,许星野回复说。
她希望池斯一能在飞机上好好休息,做个好梦。这就是她对她全部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