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尽头?”
“人都是要死的。”
她们都笑了笑。
“不再喜欢被小格子支配的生活,就是你换发型的原因吗?”许星野问。
池斯一想了一会儿,纠正道:“按照你人类换发型是为了换一种生活的理论,想要去创造喜欢的生活才是我换发型的原因。”
“那你喜欢的生活是什么样的?”许星野问。
池斯一翻身,撑着胳膊,看着许星野,“你希望我再说一遍吗?”
许星野抬起手,把她落在脸颊上的头发挽回了耳后。
池斯一的吻像雨点一样落下,她的呼吸是滚烫的,手掌也是。
但,许星野还是不明白,为什么非要煞有介事地搬家。
直到后来,有一天,许星野又在不经意间用“你家”来指代这座房子时,她清晰地看到池斯一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
这样的失落让她觉得有点儿心疼。
然后她意识到,池斯一可能是想找一个明确的节点,好让她把偶尔会不经意说出来的“你家”,彻底改口变成“我们家”。
她没有向池斯一求证,也没有把那一瞬间的失落抓回来谈论,只是心照不宣地等着“下周一”的到来。
池斯一在“下周一”之前,在那些花花绿绿的“小格子”的支配下,忙得不可开交,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健身,不是在应酬就是在去应酬的路上。
就这样。她们虽然生活在同一个时空里,却保持着一种微妙的时差。
许星野早上六点出门,晚上五点多钟到家。冰箱里通常会有一个池斯一做的三明治,十分妥善地包裹在保鲜膜里,然后她会拿出来把它吃掉。
起因是池斯一发现许星野要么不吃晚饭,要么就吃诸如速食拌面,速食汤面之类的方便食品。然后池斯一说她会在做三明治的时候顺便多做一个,她晚上可以吃。
池斯一很喜欢三明治,而且通常把三明治视为午餐或者晚餐。
一开始在许星野的心里,三明治只配做人类的早餐,甚至只是配菜,首先三明治是冷的,其次它分量确实不大。
但这个饮食偏见很快就被冰箱里每天出现的三明治打消了。
她通常会打开连着厨房的花园的门,站在花园里吃完三明治。
然后伏案在餐桌上,打开电脑,独自度过池斯一外出不在家的夜晚。池斯一给她留了书房,楼上只有一个卧室,但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书房。
但她还是更喜欢这张餐桌。
她的论文答辩ppt已经做好了,她花了点儿时间学习如何做公众演讲。
上次在池斯一和巍董面前讲ppt的尴尬经历,她实在是不想在她的人生中再次上演。
她很快就学完了理论,但是她不想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做任何课程里要求的实际练习。
因为她总会想起夏铭。
她想发条消息给夏铭表示歉意,虽然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表示歉意。
夏铭也没有联系她。
所以,大多数时候,许星野只是坐在这张长条木餐桌前,等着太阳慢慢落山,天色慢慢变暗。
她难过得想哭。
她发现人的情绪不会消失,只是会转移——跟往日别无二致的一天里,她不再躺在床上默默流泪了,而是坐在这张桌前流泪。
池斯一不在家的时候,她对自己的情绪就更加放任一些,任由电脑屏幕在她的流泪的眼睛里模糊成一个小方块。
她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悄悄蚕食她。
她知道自己需要去看的是医院里的精神科医生,而非一个心理咨询师。
一方面是因为她深知自己无法对任何一个心理咨询师敞开心扉,另一方面是这些心理咨询师没有资格给她开那些能在她的大脑里产生化学反应,让她停止流泪的小药片。
她一次次点开医院精神科的挂号界面,又一次次关上。
她觉得自己尚且不需要那些小药片,她还没难过到想要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