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身形那么单薄,肩膀不宽又削瘦,身高比他们矮了半头,脸上也没多少肉,就像是一根细竹子,仿佛一场乌泱泱的大雪就能压垮了……
但是没有。
就是这么的一个人,一开始就默默背负了这么多,那挺拔的脊骨从不肯弯下去,一次又一次,就这么把他们的苦难都拿了过去……
……
费力睁开右眼的模糊视线里,贾安隐约看到了自己手心里的那一团东西。
黑不溜秋的,像是抓不住的雾气。
曾几何时,他费尽心思地想要把这东西弄出来,但是都不曾成功过。
他反抗过,挣扎过,也绝望过,麻木过。
最受不了的那一刻,他从床上起来,习惯性地往窗户外边看了一眼,天没亮。
然后,他像是抽离出来的旁观者一样,亲眼看到自己摸出了枕头底下的匕首,刺啦的一声,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被割下来的半只耳朵掉到地上,洇红了地板一小块地方,喷溅出来的鲜血洒的哪都有,落在脸颊上,落在床榻上,落在灵魂上。
沾了血的匕首咚当的一声砸在地板上,他看着自己如释重负般地倒下,慢慢地,把自己蜷缩起来。
当时自己在想些什么……
哦,那个声音是在脑子里的,并不需要通过耳朵去收集信息再反馈到大脑里。
那为什么那会儿没了声音?
或许是它看自己可怜吧,又或许是它知道了自己的想法吧……
如果还有声音的话,他真的、会疯的。
。
手心里的东西还在不断挣扎,贾安看着黑雾里边不断闪现的紫色雷电,苍白的双唇轻轻扯动,发出了一句万分感慨的轻声,“原来……你长这样啊……”
漫长的岁月蹉跎里,他接触过许许多多的人和物,不可否认的是,只有脑子里的这个东西是一直跟着自己的。
幽灵也好,恶鬼也罢,无数次困顿茫然无措时,他心里都期许过那道声音的出现,因为只有那样,他才会渐渐意识到,他还有价值……
视线朦朦胧胧,听觉好像也听地不太清楚,系统好像是在播报他之前的任务,好像是从耳朵外面传进来的,又好像是在脑子里响起来的。
贾安分不清。
可他想分清。
他想完完全全地确认,他脑子里已经没了那个声音。
“绥安……”
看到少年动作缓慢地伸出左手,搭上自己捂在少年耳朵上的手,夏青鹤心里一颤,通红的眼底几欲落泪。
那些声音一响起的瞬间,他就赶忙捂住了少年的耳朵,可是好像没有用。
尖锐又冰冷的声音,已经烙印在少年的灵魂里了,只要一出现,少年的灵魂都会跟着震颤,那是根深蒂固的伤痛。
“绥安,它已经脱离出来了……”
“……我、知道……”可是,灵魂不知道……
贾安觉得他这会儿又被分割成了两半,一半知道那个东西就被抓在自己的手里,他清楚它已经不在自己的脑海里了。
但是另一半却还是因它的声音而陷入那无尽的幻痛里,他控制不住地颤抖……
把耳朵上的手往下扒拉下来后,更刺耳更尖锐的声音猛地涌进来,像是一把刀子捅进耳朵一样,只是一瞬间,少年微颤的灵魂抖动地更明显了,面色也更加苍白,几乎是要随风散去。
“……”
“……”
纤瘦修长的指尖,把原本盖在少年左耳上的大手轻扯了下来,露出了那仅剩的半只耳朵。
无邪沉默地看着少年一下捂紧自己的耳朵,一下又松开,一下又捂紧,就这么重复了不知道多少遍,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在做什么脱敏训练……
那个嘈杂重重叠叠的声音还在继续,他在那里面听到了很多的名字,熟悉的,不熟悉的,听过的,没听过的,全都混杂在一起,成了少年刻入骨髓的病态与折磨。